冷冷清清

with Keith_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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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露時分,柴門吱呀一聲緩緩打開,清冷而嬌瘦的身影出現在庭院中,今歲的冬日漫漫長長,她挺喜歡。

只是每到冬夜,她總會在夢中看見那把紅傘,那件雪白披肩,還有吟詠詩句的——

落梅看著身後陷入的白雪,留下了足跡,一身子的冷汗對於冷風越發敏感,她的身體微微顫抖,卻忘記了冷的滋味是什麼。

記得還住在紅磚瓦屋裡時,總看著奴僕上上下下備著冬天的用品,偶時碰上大冬日,依著星火點點也得熬過去,她總會笑著說道「梅總得熬些苦日子。」

她們熬過許多日月,一人,一劍。

落梅坐在雪地中,抬頭,是一皎潔明月,地上,是孤伶伶的。

落花。

冬日的飄雪,總讓景昀忍不住多瞧幾眼,但或許屋內的紅泥火爐,會更適合體虛孱弱的自己一些。

之於景昀,不過只是又過了另一個悠悠恍恍的年頭。

他沒有思忖太多,直至發覺了庭內那抹在一片雪白裡的身影,看上去有些寂寥,唯獨單薄可能不太適合那位同住在弱水間的少女。

攬了兩件毛皮大衣,景昀一件披到自己身上,另一件掛在手上。

然後同樣地吱呀一聲,推開自己的柴門。

「落梅。」景昀虛晃的影壓住了少女色彩,他由上而下地看著對方,油紙傘遮住了飄雪「在想什麼?」
並非沒注意到身後之人的接近,只是現下的自己在夢魘後卸下防備,還來不及覆上一層偽裝,她神情微愣,面上籠罩一層陰影,她抬眼與景昀四目相對,隨後先行移開視線。

金眸撞見男子手上多了一件的大衣,曾幾何時,她時常在這樣的雪天,為自己的主人披上一件。

那把紅傘彷彿又出現在眼前,美人面上兩行淚,笑容看來無比淒絕。落梅搖搖頭,努力讓自己回到現實,金眸恢復以往的清明。

「......沒什麼。」她淡淡的回應,迴避那關懷卻冷清的視線,飄雪點點,接在掌心後慢慢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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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少女的反應景昀只是淡然一笑,飄飄然如青櫻,是淡墨的彩。

他委身把手上的大衣披到少女身上「天冷,小心著涼。」不緊不慢的語速,就怕壞了這輕雪紛飛的夜晚。

「若無事,不妨回屋內歇息。」景昀望向遠方,總覺得他的魂魄跟少女一樣,並不在此處「看雪,暖和的地方也可觀賞,如何?」

風起,才有那種柳絮在空中飛舞的景致。
剛睡醒不久的落梅顯然還未豎起防備心,又或者她明白面前男子毫無壞心,這弱水間的兩位夫子,不過就是善心者,她沉默的接受對方釋出的好意,長年服用藥物的香味縈繞周身,她輕嗅,微微點頭示意。

「吾可沒讓你跟著吹冷風。」然而,說出的話確實彆扭,她看著景昀的身子本就羸弱,再吹上一會兒的寒風,指不定明日就要受苦了。「走吧。」語畢,金眸卻是留戀回望遠方白雪覆蓋的山頭。

落梅大可飛出谷外,重拾往日流連人間的日子,然而那個充滿慈愛的老者不再,總愛和她拌上兩句的猴子遠行去了,來不及歸來。

落梅回頭,瞧了眼景昀後考察的嘆口氣,往事以已,不可追。

對於落梅的回覆,景昀只是又淡雅的笑著,明白每個人心中都有他人不可思量的往事「吹風,不也挺好的?」他把那些看起來太過沈重的輕巧一撥「只是吹久了傷身。」

但雪之後亦是雪,凜然。

景昀打著傘,邁開回屋的步伐「沒想什麼,那落梅是否要喝杯茶?」房門之後是暖黃的燭火、屋內蒸騰的茶香「我能再多沏一杯。」
冷風呼嘯,捲起紛飛雪花,這股強勁的風似乎並非自然所為,落梅鬆開緊握的手,這下總該脫離現實與回憶的桎梏。

她看向熟絡的男子,又扭捏的望向別處,雪天到底還是寒冷,有杯熱茶暖身或許能夠好眠,她忽地開口,紅唇微啟。

「......有梅酥餅嗎?」那可是她的最愛,尤其是街尾那家餅舖,總有讓人懷念的滋味。吃了一口,若非親身經歷種種,還以為她仍是年少時的那個不懂事、刁蠻的小女孩。

落梅邁步進屋前,抖了抖身上的殘雪,免得化了弄濕了一片地板。推開房門,窗外仍是遍佈的白雪,堪稱冬日才有的好風光。茶煙裊裊,屋室裡烘的暖和,落梅面上的神情逐漸柔和。
此時仍是夜半,她卻半點睡意也無,端正的跪坐在窗前,伸手接了片雪花,綹柳髮絲乖順的貼在地,與粉紫色和毛皮大衣參差。保有年華少女般的面容看來寧靜,雙目直視窗外,儼然一幅美人圖。

落梅深吸一口氣,隨後緩緩吐露悠悠吟聲:

白雪殘枝知上冬。

皚併峰巒,翠斂蒼松。

夜中未盡夢朦朧,茗霧氤氳,愁也濃濃。

眼前的少女只有在開口時詢問時,才有一點符合外表的模樣「有的,還是街尾那家。」景昀隨後進入屋內,把寒冷留在門外「每次都要排好一會兒,還好老闆願意給弱水間特留一份。」他順手把落梅附在髮梢的雪花撚落,讓這一點白在指稍化開。

抖了兩下大衣,把沾了寒氣的衣物留在房門口「你等會兒。」然後景昀再重新沏了一盞茶。

他沒有抬首,只是靜靜地聽著落梅悠悠的吟聲, 之後才開口道:

梅下淺影曉心愁。
  履及霜寒,雪附暝夢。
  沉裡毋驚茗香繞,燭檯燈火,歇會兒否?
悠悠而冷清,字字句句隨著男子薄唇吐露,傳入她的耳中。落梅收回探出窗外的手,回身,申請恬淡而適,雖然睡意全消,卻仍未豎立起心中高牆。

已經鮮少有人同她吟詩作對,這些皮毛而已的東西,是她緬懷過去的方式。落梅唇角微微上揚,心情似乎漸漸好轉,如即將融雪的春日。

然而春季的報信不再傳來,落梅的視線從景昀身上移開,看向偌大庭園。

「何時哉上一株梅?」她語調淡然,埋下深深的悵然。輕輕一嗅,茶似乎好了。「......吾能肯定,群芳不可攀比。」

「如果落梅想要再植一株梅於庭院。」景昀把茶壺拉高,香茗沖至茶盞之內,然後把那一小杯茶遞給對方「那便去這麼做。」

景昀也給自己一盞茶,小酌了一口,之後便看著緩緩上升的熱氣,陷入一陣沉默。

但景昀向來話只有說與不說二分「落梅。」他再次呼喚了對方的名字「若是想起什麼過往的事情,需要找人訴說,我可以把房間留給你跟這盞茶。」

「抑或你想我留下?」景昀的面容向來就沒有太多表情。
嘴角淺淺弧度勾起柔軟花瓣,輕抹上的笑靨如曇花,稍縱即逝。落梅並無應聲,只是抿茶,裊裊茶煙騰騰升空,似虔誠信徒點燃的線香。

都是懷揣著各自信仰。

突兀的被喚了聲,落梅抬眼,金色眼珠倒映修長碩體,面色冷清,話語卻帶有暖意。只可惜......

「......無妨,無甚擾人。」她揣著茶杯,熱意透過杯身傳至掌心,落梅抬手捻過茶煙,不經意的抬頭,無端拒絕。

暖意只會讓人眷戀,她不敢受,也再受不起。

「也行。」景昀坐得端正,看著嬌小的身影總覺著有些許寂寥的樣子,他在心裡思索著這小小的影可以藏多少心事。

「落梅自有想法就好。」景昀小酌了一口剛煎好的香茗「但雪裡穿著單薄坐在那,身為夫子還是得譴責一會兒。」

他嘆了一口氣,輕輕的「無論如何,還是身子要緊。」
這弱水間總是能為蒼涼冬日注入暖流,落梅又抿了一口,清香至舌尖滾入喉中,溫度甚是剛好。抬眸,明晃晃的金色映著男子的身影,夫子本就是多慮多心多情之職,落梅想起另一名男人。

面前的景昀清清冷冷,若說柳月是能融化冬雪的和煦暖陽,景昀便是伴隨飄雪的爛漫雪花。落梅勾勾唇,互補的存在讓弱水間的生活平和的度過四季。

想想她也待了許久,也不知何日是該離開之時,只是待的日子越長,越會徒增眷戀。

「景昀。」她輕喚一聲難得的稱呼,雙眼微微彎起「你才是。」希望方才屋外的寒氣,沒有折騰到彼此。

她是凋零的紅梅,本需一番寒徹骨。
景哥我愛你!!!(唐突

又颯又冷又暖的男人,我也想要被披上大衣
他都披!!都披!!他就是會稍微照顧一下人的人!!我們落梅才是那個冷冷的小美女!!可愛也讓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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