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引他的倒不是因為這個商鋪賣的藥劑有多珍稀精緻，而是上頭五花八門的詭異介紹。

還在擔心腳臭嗎？只要一滴！一個月不洗腳都能保持乾爽潔淨！
擔心魅力不足告白失敗嗎？只要混入對方茶水，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貧窮仔的救星！一天一瓶幸運找上你！

較為偏遠的貨架上也有一些看上去比較正常的治療藥水，但擺在正中間的全是這種不知該從何說起的貨色。尤奈提克端詳了一下那瓶據說能長效消臭的藥水。雖然確實能感受到魔藥的魔法波動。但比起除臭，它似乎更像某種擴香魔法。

想像臭味和香味濃烈混合的味道，讓他不自覺皺了皺鼻子。

而在此同時服(誆)務(騙)完另一組客人的店長也笑瞇瞇的看向了尤奈提克。

「哎呀客人很有眼光！這可是我們的熱銷產品！好多男士都搶著購買呢!」
「畢竟誰都希望能在心儀的女士面前氣味芬芳對吧？」滿臉皺紋的店主俏皮地眨了眨眼，看上去莫名有些猥瑣。

「可惜這不太符合我的需求。」向來打理得宜的司祭將藥劑放回了檯架上，轉而拿起有點不妙的打著愛情標籤的洗腦藥劑。漆黑的藥水甚至在瓶中仍在翻滾冒泡，怎麼看怎麼可疑。

以往也是攤商林立之中的一角，蘭斯今日放下商人的身份偶爾來逛逛市集，琳瑯滿目的商品不斷吸引人的目光。

「——謝謝光臨！」
從花店走出後手中多了幾束小花束，青紫紅黃、各式稀有的花朵躺在臂彎上綻放，聞著花香讓人心情都愉悅起來——
…本應該如此。


oO（呃…？）
一陣臭與香的刺鼻感衝上鼻頭，衝突的味道逼蘭斯不得不轉頭看去，發現有人光顧那怪模怪樣的藥劑店，好奇心驅使他邁步上前。

「…老闆，這是？」
看著黑水在瓶中翻滾，止步站在墨髮如瀑的年輕男子旁開口詢問。

「哎呀這可是本店最熱賣的商品『愛情魔藥』呢！」看到又一個顧客上門老闆的眼睛都笑得瞇起了一條縫。「將你的血液混入魔藥，再讓對方喝下，對方會深深的愛上你，不管你說什麼都不會反駁，你就是世界唯一的真理。」

「這不就是愛情的最高境界嗎？」老闆充滿憧憬的語氣太過煞有其事，以至於尤奈提克都有一瞬感到困惑，是不是自己對人類的愛情模式知識不足。

... 「人類追求的愛情....這麼特別？」求什麼？智障人類快樂多？

他不自覺地轉頭看向同樣對這藥感興趣的客人，似乎想詢問解答，但在看到對方的尖耳後發現詢問對象可能給不了答案。

「精靈之間也流行使用愛情魔藥嗎？」雖然覺得不太可能，但當個話題的開端還能湊合。

「…這是愛情的最高境界？」
比起戀愛、聽上去更像是奴隸服從主人，蘭斯沒猶豫的反問老闆，難道是做自己對人類的認知有誤嗎？

「啊、您好……」
想不到對方與自己搭話，蘭斯下意識的點頭打招呼：「…其實我是第一次知道有愛情靈藥這種“藥劑”，挺新奇的。」

「當然，誰不想要有百分之百契合的愛侶呢？這是幫助人們實現理想的偉大藥劑啊。」老闆沒有猶豫的給予肯定的回答。

尤奈提克對此不可置否。或許人類的愛情就像某種訓養寵物的過程，而這種藥加快了實現目標的進程？

「比起愛情靈藥，我覺得它或許更適合作為刑求道具。」不用費力虐打出情報，敵國戰俘一人一瓶就能實現勸降目標，要是能直接給兩國君主交杯對飲大概能直接實現世界大同。

不過尤奈提克對世界大同沒什麼興趣，或者說世界怎麼樣他都不太有興趣。他看向了旁邊的精靈，略過面前還在滔滔不絕講述愛情靈藥奧妙的老闆，直接與他攀談：

「精靈中沒有類似的藥劑嗎？我以為這類商品不管在哪個族群都算熱銷品。」

「…百分之百契合，那樣的話愛自己不是更快嗎？」
見過小打小鬧的情侶、也見過喊打喊殺的老夫老妻，如果沒有摩擦那幹嘛需要另一個人，直接愛上自己不是更好。

「我也覺得更適合刑求，老闆您要不要換一下名稱？」
覺得黑髮男子所言甚是，跟著點頭附和：「現在都在打仗，搞不好會賣更好呢。」

「唔…應該是沒有。」
雖然很小的時候就不在同類裡生活，但就自己所知他們是不太相信人類的東西，更何況是這種藥劑：「所以人類是很相信這個嗎？都不曉得是什麼製成的藥劑。」

「有時候比起愛著對方，更多人傾向在對方身上投擲理想的虛影，或許這種藥劑是為了滿足那種需求吧。」

聽到精靈的低語順口回應了一句，而老闆在聽見精靈青年的建議後沈思了片刻。

憤怒 好像可以

「這是為了成就偉大愛情的藥劑！怎麼能和刑求兩個字放在一起！這是玷污！」似乎是愛神虔誠信徒的老闆一臉受到悔辱的樣子，但在聽到精靈青年說不知道藥劑成分是什麼時可疑的心虛氣短起來。

「小店賣的當然都是正規材料製成的藥劑⋯⋯」

尤奈提克看著老闆裝出的頭痛模樣挑了下眉。
「不知道其他人如何，至少我未曾聽聞這種藥劑⋯⋯非要說，精神控制類的魔法，在全大陸應該都是禁止的黑魔法⋯⋯」

他說完，意昧深長的看了看老闆一眼。

「唔…我以為愛情像我朋友所說的，是感情碰撞的產物。」
回想起記憶裡的那人所說的話，忽然對戀愛有不同的見解讓蘭斯好奇地反問對方：「…那您怎麼認定愛情呢？」


「老闆您冷靜……」
那起伏不定的誇張反應讓遲鈍如牛的蘭斯也意識到藥劑有問題，向黑髮男子借來藥劑後拿到陽光下仔細觀察。

「…您這真的沒問題？」
似乎看出了什麼，蘭斯將瓶子還給黑髮男子：「魔法的部分我不了解，但藥劑裡用上不少紫蘿醋栗，那是可以製作成強力的迷幻藥。」

說完也是盯著老闆看，似乎在等對方的解釋。

誠實闡述 ｜委婉保留

⋯ 「以我個人觀點而言，我認為那是無意義的虛耗，並容易使人做出不合時宜的選擇，總體來說更像是除了短暫的歡愉，百害無一利的毒藥。」

「當然也有愛使人無畏、使人偉大的說法，不過⋯⋯」言盡於此，他的立場也無需再多做表態。

而聽著拿走藥劑又還回來的精靈青年對老闆發出的質問，他同樣好整以暇地等待老闆的答覆。

「這⋯這⋯著我也不知道呀⋯⋯是別人賣來的，因為很受好評我才繼續賣的⋯⋯迷幻藥什麼的我不知道呀⋯⋯⋯⋯」眼看要逃不過恢恢法網，老闆改打苦情無辜牌，非常悲傷的看著眼前兩位顧客，希望他們高抬貴手。

「嗯——不知道呀。」立場曖昧地擺著意昧不明的笑容拖著長音，看向身邊的精靈似乎在等他怎麼決定。

「唔嗯——」
對方所說的觀點讓蘭斯陷入思索，或許愛情某部分就像這樣只是短暫的，但這麼斷定愛情也有些獨裁，畢竟是有情人終成眷屬、或許就像每件事都有兩種不同面貌。
——不過，偶爾聽取不同聲音也是值得令人探索的不是嗎。
「…您的觀點還真是獨特，看來您似乎不相信愛情？」

「真的嗎…！那得趕緊銷毀才好。」
見老闆不知情的模樣，蘭斯有些慌張的上前想拿起那些“愛情靈藥”：「要是被抓到那可是要被關起來的，老闆您大概是不曉得的吧？」

搗亂 安靜看著

「不太算，只是保有批判性思維更不容易被騙？」一臉正經親切地講了句幹話。

尤奈提克看著真的相信了老闆做作演技而真心實意地跟著慌張起來的精靈，還有看見犯罪證據被對方拿在手裡緊張著差點從攤子裡翻出來的老闆，惡劣的趣味湧上心頭，他也跟著拿了瓶愛情靈藥非常做作地故作擔憂：

「這可怎麼辦，買這些貨也花了不少錢吧，萬一虧太多怎麼度過今年冬季呢？」壞心眼傢伙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縫，親切又愉快地做出了“善良”的提議：

「正好今天認識的巡查官也來了，請他來幫忙找出賣假藥的兇手吧？啊、正好他在街口，我喊——」

「別別別別——哎呦哎呦我的腰！！」眼看官員就要被叫過來，急得上火的攤主狗急跳牆為了搶過他們手上的贓物直接翻出了攤位，不太靈活的身軀帶倒了整片貨架。

跑 不跑

藥沒搶到，絆倒的貨架倒是讓其他藥劑砸碎了一地，衝鼻的藥水味混著奇異的花草香味濃烈地在攤位瀰漫。

尤奈提克在心中沒什麼誠意的哇了一聲，十分無辜的看了看老闆又看了看蘭斯。

「我什麼都沒做呢。」

「…這麼說也是。」
從另一種角度看事情或許有不同的見解，蘭斯對黑髮男子的看法越發感興趣。
「您和一般人類的想法似乎大不相同呢？」

「小心…！」
看著眼前老闆因為男子的一言一語而激動的連攤位都掀了，蘭斯連忙上前蹲下扶起老闆，老人家的身體禁不起碰撞讓人心疼。

「…諾曼羅花、魚尾草、香涎玉露葉……」
香氣裡混雜數種花草味讓蘭斯忍不住逐一說出名稱，但這些都是文明規定禁止販售的藥草，鬆開攙扶的手任由老闆坐在地上，蘭斯轉身查看被混在一塊藥水灘。

「唔……」

指尖沾了顏色混濁的藥水吃了一口，酸澀苦麻的味道從舌腹傳來，意謂著裡頭有參雜微量的毒藥。

「…老闆，不抓到製作藥水的人的話，您真的會坐牢的。」
以為其他藥劑都是老闆被他人騙而採買的，蘭斯起身站回黑髮男子身旁：「果然該交給巡查官處理…您覺得呢？」

睜著無辜的雙眼，似乎在詢問男子的意見。

看著精靈青年沾著不知道作用的藥劑混合液送入口中，在心中好奇這到底是藝高人膽大還是精靈的種族天賦。他本以為對方是在配合自己捉弄這好懂的假藥老闆，精靈的下一句話卻讓他發現了自己的誤解。

可能精靈天性就是如此單純樸實？
這麼想著的尤奈提克察覺精靈看過來的視線，又看了看正在雙手合十討饒的老闆，思考片刻後笑著提議：

「我們畢竟不是當事人，或許還是該依循事主的意願......不過不願意尋求巡察官協助，這些假藥想必也無法繼續賣了吧？」他掛著人畜無害的溫和微笑，非常善良溫和地提出建議。

「不如我出十枚銀幣買下剩下的藥劑吧？雖然不多，但也多少能彌補一些虧損。」披著人皮的惡魔毫不留情地舉起了屠刀，往老闆的心上狠狠落下一刀，他開的價格甚至不到原本單瓶售價一半。

「原來如此…！」

不曉得黑髮男子已經為自己那奇葩舉動評價過一輪，蘭斯望著對方帶著微笑提出善心建議而感到佩服，竟然有如此完善的解決方式這是他都不曾想到的。

「那、那我也出十枚銀幣吧？」
比起完全的虧損、倒不如拿些前補貼還比較適當，蘭斯沒多想就跟著黑髮男子的提議一同出錢，殊不知這就是跟著他人的惡趣味、惡魔就在身旁全然不自知。

「您應該還有其他的備貨？請記得一定要清點完整喔。」

我這是倒了什麼霉要遇到這兩個惡魔來折磨我！？

悲傷的老闆在心中崩潰，面上卻不敢表現出分毫，害怕被抓去吃免錢的國家飯，只能點頭哈腰溫馴地去拉出存貨，扣除被他自己摔了的那些，這些怪異的藥劑居然還有三大箱這麼多。 老闆萎靡的將拖曳板車的牽繩交給了你們。

「都在這裡了.....20銀幣.....承惠。」他心不甘情不願心如刀絞的說，看上去肝腸寸斷的樣子倒真的像被騙了後痛不欲生的模樣。

他這副模樣似乎非常好的取悅了性格惡劣的司祭，尤奈提克臉上的微笑都更鮮明了不少。

「我們會妥處理這些藥劑，您也別太傷心了。」言不由衷的安慰眼淚都快滴下來的老闆後，他轉頭看向某種程度上甚至當了次幫兇的精靈。

「找個地方商量如何處理這些藥劑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