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力而為

是將軍最後的來信。
他們正前往與將軍約定的地點——獅牙堡。
獅牙堡跟鷹谷一觸即發的戰役，戰火直逼他們的根據地同盟的首都——『愛波頓』

帝在馬車上盯著外頭景色的變化，若有所思。

過了半晌他微笑開口。
「不知道獅牙堡孤兒院的孩子們好不好，同時也有些擔心謝爾頓先生...」待在孤兒院就像是前幾天才發生的事情，如今物是人非物換星移的速度太快...
「還記得我們一起買的面具嗎？到了一起戴上吧？」他輕聲提醒，視線望向離他只有幾吋坐在對面的灰髮人兒。

「…………另一群孩子也讓人擔心。」羅的目光從窗外歸來，落在總能讓自己感到放鬆的深邃紫眸上。他指的是之前於惡行角奴隸市集救下的孩子，現在暫時被他們安置在吹笛小鎮。原本是計畫將他們送到獅牙堡，但戰火影響，只能先委託其他人照顧。

「但從信件看來，他們似乎過的不錯。」羅拿出那封已反覆閱讀多次的信件，臉上露出一絲欣慰。

接著羅指頭輕揮，和帝一樣的黑影魔法在他眼前凝聚，形成一層黑色半臉面具蓋在眼上。

「這面具比較方便。能在多交我幾招嗎？」不久之前，還被限制白魔法的羅，因緣際會在和帝的親密相處中，獲得並共享了帝一部份的闇魔法。

而在和將軍見面之前，他必須更懂得熟練掌控才行。為隨時會發生的戰事和危機做好準備。

帝低頭思考說著「那群大人跟孩子們共度了一段很艱難的時間，或許回頭詢問他們的意願，他們可能願意互相扶持」當然之前想回到親人身邊的人也早已安排馬車送他們回去「我們只能準備對於他們最好的道路⋯⋯剩下的就是他們選擇的人生了。」他們不會永遠待在這，比起永遠的照顧或許早就體會過地獄的那群孩子需要的是適當幫助的自由人生。

考慮到此——
帝重新抬頭，嘴角勾起淺淺笑意「感覺如何？」
黑魔法如魔洞般擴張不向其他元素不使用時平穩穩定，而是像不停流動的水，之前羅本身自帶的白魔法體質一直能相剋帝的能力而不感其魔力的強大，如今擁有相同的元素，那蠢蠢欲動單純只渴望力量及貪婪渴求強大的魔法，如黑洞般深沉而使人躍躍欲試。

思忖羅還有一定的白魔法可以展開屏障並且其龍紋依舊有著保護對方的能力，或許現在需要的是——攻擊

「下了馬車我們再來⋯⋯」避免魔法失控在這小空間帶來任何的意外。

說到這邊馬車停了下來「時間晚了在這晚暫住一天。」他們已接近接近城鎮附近的邊境，或許是帝國戰事推進的捷報這接近獅牙堡的村落熱鬧非凡，但除此之外——似乎還正在舉辦什麼有趣的活動，一下馬車帝戴上了面具，而身旁愛人的臉也覆蓋上黑色的半臉面具在金色眼眸上。

「跟你提過的。」他們穿過人群，兩張小小的桌子旁邊都是吆喝跟下注的人潮。

碰———！一聲巨響，一人的手腕被壓在桌上，顯示另一人腕力比賽的勝利。

而兩張木桌前的玻璃櫃放著不同的勝利品，其中保護在內的黑色盔甲，在燭火的微光照耀下，鑲著金邊散發出烏黑深邃的光芒，黑色更映襯出金邊的輝煌，在微弱的燭光中也無法遮蓋其華貴。

上面閃爍不凡的光芒更是象徵它來源跟其附魔的稀有。
隨著吸吐呼吸在冷冽的黑夜呼出一口白氣，但又隨著熱鬧的人潮趨走了冬天的靜寂——

很顯然那件就是帝之前提過想給羅的禮物。

四周充斥裁判的吆喝、壯漢自信的叫囂和咆哮、木桌嘎吱震動的巨響。一位敗者扭曲著身子走下台，捂著被砸疼紅腫的手背和他們擦身而過。

「你要讓人傷害你的手？」羅淡道。
一邊把玩他新獲得的闇魔法，只見黑霧成團在五指之間凝聚，如同小旋風般迅速轉動，漸漸化型為一把鋒利刀刃。

羅掌心左而右的推開，刀刃在半空整齊的複製成數把，若數量在龐大些、有序些，或許能形成一個如圖騰的黑色防護罩。

面具下的金眸再次掃視玻璃櫥櫃內的獎品。看的只獎品能通過比賽獲得，重金也無法購買。能感受到商人背後的意圖，或許人潮圍觀和展示神器的收益比金錢更為重要。

如果能獲得那套高等防具，儘管會引來某些人的注意，但好處是也無人敢搶，畢竟這是在眾目睽睽之下獲得的戰利品。防具是現下他們的當務之急需求品之一，或許等戰亂結束，也能將其售出，或交付給更需要的人。

羅會代替帝參加比賽，但他也深知這黑白龍的脾氣，不可能甘願被晾在一旁。
輕輕嘆息後，羅喚出一條小蛇般的黑影，讓牠鑽入帝的褐色手套中，在手心和手背間纏繞，隨後隱藏，形成一個不易察覺的防護屏障。

「我跟你先比一場，贏的當代表出賽。」但羅也沒要退讓的意思。他微側過頭，示意到一旁的休息木桌去。

看著羅使用暗魔力如天生就會的模樣，自己似乎之後能教的不多，差別只在於能使用的魔力多寡——

他需要的是羅有能攻擊的能力，但眼下先拿得想要給羅的禮物。

「——嗯，好呀！」他思忖一陣，跟羅一同到了一旁休息木桌坐下兩手預備的相握，幾個湊熱鬧的人注意到這兩個戴面具的神秘人物也自顧自地玩起了腕力比賽也跑過來湊熱鬧

「哎唷你們在熱身嗎？」「你們怎麼穿著差不多的衣服？」差別只在於一黑一白「預備——開始。」甚至一位酒醉的大叔幫忙當起了裁判位爲兩人喊聲——

就在羅要發力的時候——

「我愛你。」

極度清晰到在場所有人都能清楚聽見的磁性嗓音響起，來自黑白龍的告白。

然後就在這瞬所有圍觀群眾的驚訝目光下及羅的一瞬分神，帝將羅的手腕壓下，輕輕碰桌。

「我贏了。」帝微笑放開手，一副要靠自己能力拿到羅的禮物勢如破竹的決心。

「你作弊。」眸光一暗，羅直盯著帝，全身散發一股令人不寒而慄的威壓和戾氣。黑影如蛇一般，纏繞上剛才還緊握的右手，密集地盤旋，像代替羅深沉不外顯的怒意和情緒。密麻黑影最終將帝的雙手覆蓋、包裹得密不透風，彷彿套上了一雙無法脫下的烏黑手套。

如同帝之前所想，或許羅更適合使用闇魔法。

伴隨賽場上木桌又傳來一陣巨響，裁判也高聲宣布最後一輪的報名時間即將截止，隨後眾多挑戰者熱情踴躍的往檯前移動。羅也站起身，輕輕扶著桌緣，手戴著同樣卸不去的闇魔法手套。接著他朝帝伸出手，一同往報名處。

幸運的，他們被分配到不同區域，各自與對手進行切磋較量。並很快從種族的分組中脫穎而出，轉而繼續在其他分組角逐決賽資格。裁判為保持公平性，會要求挑戰者配戴魔力無效的護腕，而神秘的是，羅幫帝覆上的黑色手套卻始終也沒被褪去，這讓裁判感到困惑，卻也只能勉強通過。

經過一下午的競賽，在夕陽西下前他們成功進入了最終的四組決賽，四位勝者依序能獲得不同的獎勵裝備，都能在黑市賣出個好價錢。

羅目光落在跟帝比賽的對手，一位看上去溫文爾雅的貴族男子，梳理整齊的側邊瀏海卻遮掩不住臉上那道有故事的疤痕，然而卻無法讀到男子身上的任何氣息。

而羅的對手則是標準的魁梧壯漢，性格卻意外的親切，正在跟自己暢聊關於獎品和自家身世。羅再次將視線轉向帝，投以各種眼神暗示，例如："快退出比賽——獎品我幫你拿。"

帝挑了挑眉，一臉我們決戰見的模樣。
比賽再度開始，帝觀望著對方準備使力卻發現對方無動於衷，似乎也在觀察著自己，但更像力氣遠大於自己那般富有餘韻，還沒思忖著對方已將帝的手壓下但卻沒碰上桌，然後又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一番玩鬧之後，對方依舊毫無表情但臉上明顯多了份玩弄

「⋯⋯你在⋯⋯」
讀出對方的表情後，帝皺緊了眉頭，龍齒也跑出來見人，一股龍怒瞬間蔓延全場，一旁觀看的人甚至搞不清楚狀況被嚇退了幾步。

而羅那邊魁梧又親切的壯漢能拼搏到最後也不是省油的燈，比賽開始後，排山倒海的強大力氣從手腕襲來，跟方才的親切不同對方也十分專注，甚至突從旁邊爆發的龍威都不受到任何影響「我要那附盔甲送給我兒子！！！！！！」大漢大喊一邊將羅的手往下壓。

在手背即將碰觸桌面瞬間，羅冷靜撐住，隨後緩慢將交握雙手移回中央，維持著僵持，不忘討價還價：「……你兒子什麼時候需要，不然我穿完再給你？」

「不，我兒子必須拿到！」但顯然壯漢大哥已經聽不進去，只全神貫注於他的目標。

羅在內心輕歎，任彼此互相用力量繼續牽制，然後這僵持情況在帝的龍威湧現時立刻結束。羅轉頭看到狀況後，手猛地一壓，迅速終結自己的比賽站起身，往帝方向邁去。

但與此同時，帝面前那名男子卻也突然鬆開手，任由自己手被帝狠狠壓在桌面上，表情顯得毫不在意，彷彿只是來享受比賽的熱鬧氣氛。

羅在抓住對方肩膀時，還好勝負已出爐，不然就會因干預比賽而失去資格。在確認帝無受傷後，羅回過頭，男子卻也已經消失在場上，不知去向。

他們兩位雖成功晉級，卻又各自輸在後面的比賽，冠軍最終由一位身材不特別突出的平凡青年獲得。

羅和帝分別拿下第三名和第四名的獎品，一只精緻的銀哨，和一把金槌，象徵精湛技巧和強大力量，並另外獲得兩套正紅色披風。

「我們去問問那冠軍願不願意出售盔甲？」或租借也行。
羅轉著金槌和身旁的帝詢問，又看向正被人群簇擁、接受親朋好友祝賀的冠軍青年。

正當他想上去時便看到那位青年已將那身盔甲穿在身上，滿面春風跟欣喜的模樣讓他駐足了腳步。

「...」帝將紅色披風批在了羅與自己的身上。

雖有可惜但不後悔——

「謝謝你陪伴我一起參加，能夠一起盡力到最後，已是最棒的過程。」帝嘴角微勾，拉緊了自己跟羅頸脖處的披風「且紅色大衣也為你帶來溫暖。」夜風吹拂，鮮豔的披風在空中自由飛揚，流動的線條隨著兩人轉身勾起銳利的弧度「今天就在這邊過夜吧。」

正當他們往當地旅館走去時，突有位全身穿著黑色斗篷的從小巷中出現。
「——請問是帝跟羅大人對嗎？」他輕聲細語地說，拿出印有代表將軍的徽章後並飛速收起「將軍已為兩位準備了馬車與過夜的地方，若兩位今晚未有安排請隨我腳步一同前去。」

馬車開進了蜿蜒的山路裡面，暗林伸手不見五指，馬車穿過發光的瀑布，濺起的不小的水花，最後他們突感覺一層魔法結界穿過，一座諾大的莊園瞬間出現在他們眼前，外頭被結界保護起來，又在深山瀑布之後，其安全隱密皆非人能夠輕易到達。

「小的已經為兩位準備好的衣服更衣，以及精製的膳食，兩位大人今晚請好好休息，將軍明晚才會抵達。」說完他帶領羅到了一間寢室「這是羅大人的寢室以及更換的衣物」他禮貌的遞上華美精緻的衣物後。
「帝大人的寢室請跟我來。」轉身準備繼續帶帝走向下一間房間

「謝謝您，我們住一間就可以了。」帝輕聲說著，接過對方手上準備的衣服「麻煩您跟我們說沐浴更衣的地方以及用膳的地方就可以了，謝謝您的幫忙，您也早點休息吧。」

確認侍者離去後，羅才關上門，將室內都謹慎檢查一遍後，才拉過椅子讓自己和帝坐下。

「……將軍的女兒也會在場嗎？」羅喃喃自語。

當初自己是用光魔法給予將軍保護和防禦，這或許是此次被召見原因。但現下他被限制了能力，又遇到戰事動盪，若將軍要求他們支援戰事……為了帝的安全他只有拒絕選項。理清思緒後，他望向帝：「你有想過將軍會說什麼嗎？」

「⋯⋯⋯你知道驅魔儀式嗎？」
帝拿出不知道從哪開始帶身上的聖經「上次奪去限制你的白魔法的高階惡魔說了附身在將軍女兒身上的惡魔名字⋯⋯只要有名字就能驅除且留下魔法⋯⋯明天若將軍的女兒也能在，我就能直接驅逐他⋯⋯！」說完帝在羅面前唸了一次驅逐咒語。

「這是最好的結果。」嚴肅話題之後帝放鬆了肩膀。
拿起準備平凡人終其一生可能都沒看過跟使用過的華美貴氣衣裳「這身衣服我想感謝的主因應該會是比較大一些的。」帝笑著說。

但雙手又握緊羅的手，語氣誠懇紫眸堅定而炙熱「如果—— 我以自己意志想要要上戰場，我仍有治療藥水可以使用。」雖然效果遠不及治療者那樣快速方便「——又或者帝國吞噬同盟、同盟吞噬了帝國⋯⋯迎接我們或許是這時代的結束跟『真正的結束』」已龍族的身份跟另外一個層面來說⋯⋯帝突然多想了很多。

羅突然憶起，這傢伙和自己一樣熱愛英雄故事。

腦海內突然浮現各種帝自由自在地唱著、跳著、像個孩子滿臉燦爛的笑容，和那股幼稚的衝勁，如果親眼見證一個時代的結局是帝想要的……

「我陪你。」

「你，也要陪我。」沒等帝反應，羅很快繼續說下去，似乎是想快速跳過那股尷尬的害臊感。

「我還想去荒石鎮觀光。」他轉移話題，聊起曾聽聞過的景點。
接著羅拿起那套釀金邊的華貴衣裳，當成外袍簡單披上，又接過帝手中的聖經，打開後一本正經地翻閱著：「坐著，我幫你驅魔。從第一頁開始唸起嗎？」

「好我也想去荒石鎮⋯⋯」一心石湖「還有好多地方想去還沒能跟你一起去。」戰線蔓延太快逼的他們腳步不得不跟著加速。

「那個惡魔應該目前大部分仍然在將軍的女兒身上，我們明天像將軍的女兒打聽下落，最好能直接見面立刻驅除——⋯⋯⋯」沒繼續往下說。

看著羅批在肩上的衣服「很好看！想看你穿上？我們更衣沐浴用完膳就準備睡覺吧？」

深夜的嗚噎聲吵醒了兩人，他們緩步往聲音處走去——

從一扇未掩好門的主臥房間傳來，帝率先戰戰兢兢輕輕地開了門，一邊牽著羅的手，他認得這個聲音——是將軍在哭。
只見不知為何已經提早到了宅邸的將軍跪坐在趴在床沿邊，床上是羅在戰爭時森林中見過眼神銳利的小女孩，如今已臉色慘白奄奄一息。

「我的女兒——⋯⋯快不行了。」
「我知道她正在被惡魔吞噬⋯⋯我毫無辦法，抱歉邀請您們來本來是想報答上次的救命之恩⋯⋯但現在。」將軍沒繼續往下說，眼神充滿了悲傷，站在身後方的羅帝二人看見被走廊燈光拉長將軍女兒的影子已經變成惡魔的軌跡，正招搖放肆的舞動著。

「將軍大人⋯⋯請您先出去吧！我還有辦法想試試看，需要您先去安全的地方⋯⋯不能保證成功但我會努力的」帝在將軍身邊蹲下安撫著。

支開了將軍，帝拿出聖經牽起羅的手交付「羅⋯⋯聖經千萬別鬆開。」帝輕聲提醒。

而床上已經奄奄一息的小女孩在將軍離去後人平行騰空而起站落在地，面容慘白但勾到半張臉的可怖笑容猖狂，令人生畏。

「摩多斯諾，這付身軀你已經無法使用太久了放過她吧。」帝聲音出奇的冷靜，但也能感受到其話音中的緊張。
「你們怎麼會知道我們名字？愚蠢的人類，知道了名字又如何！！！！」小女孩扭曲著身體朝二人爬過來，詭譎的姿勢在暗夜中特別恐怖嚇人「我看到你們心中的害怕、擔憂，為什麼要被人類的身體束縛？一起來玩吧？快樂的玩」女孩的頭扭曲變形臉容都是暴起的青筋。

「摩多斯諾！」帝上前用暗魔法將女孩壓制在地，從脖子拿出十字架壓在女孩的頭上「羅！唸聖經！麻煩你了」帝朝羅大喊。

這種危險又視覺上駭人的事情帝儘管心中稍有害怕但帝不願讓羅來做——

當羅唸起聖經，帝也清晰的唸起「摩多斯諾！已上帝之力驅除你！」聖經的頌詠以及被掌握了名字的惡魔，十字架在額頭冒起了大量的白眼以及女孩淒厲的慘叫聲大吐著各式各樣惡毒至極的語言，帝身下的女孩不斷扭曲著人類無法做到得詭異肢勢，帝也截然沒有退讓的的意思——拿出提前準備在口袋準備好聖水，其中幾罐滾到桌邊一角，帝拿起其中一罐打開直接灑在對方身上。

接著一絲淒厲的吼叫聲下，女孩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但帝也保持相同的姿勢停了下來。
影子無限被延長，但這次不是小女孩而是帝的。
延長的黑影看起來猙獰脆弱但憤怒至極，帝終於站起身腳步不穩的往角落唯一的燭火走去。

「羅——繼續驅除他。」很顯然虛弱的摩多斯諾逃到了帝身上。
帝拿起剛剛滾落到旁邊的聖水直接往自己身上灑，十字架壓著自己的胸口，被聖水灑落的地方冒起大量白煙，他的臉色十分蒼白而難看。

當帝再次回神時，他發現羅已經在身旁扶摟著他，動作輕柔的像惡魔從不存在似的。

羅一手懷抱那冒著煙霧的身體，溫柔將人壓在懷中；一手緊握聖經，唱起一首在吹笛鎮學到的優美歌謠，需勤練才能唱出的曲調。隨歌聲響起，帝身上逐漸浮現的發黑咒紋和青筋也慢慢退去，最終凝聚成了一個匍匐黑影，在胸口間跳動。

抓準時機，羅從懷中取出一物往黑影迅速壓去，同時運用闇魔法喚出數雙影手，將帝的四肢束縛，並快速且清晰的朗讀經文。

被火光映照的黑影瞬間在地上混亂成一個扭曲的生物型態，或許正是惡魔摩多斯諾的原型，那生物猙獰的像準備朝他們發動最後攻擊。

羅將帝緊扣在懷中，將闇魔法如同白魔法一樣使用，他展開闇魔開啟一層層如同屏障的黑幕，將他們包裹在一顆蛋形結界中——帝曾在孤兒用展示過的魔法。

不久前羅和帝共享了闇魔力量，因此只要羅主導六成魔力，帝便只能用四成；那現在他佔據到九成，帝身上的惡魔便只剩……

黑影如狂風肆虐呼嘯，將房間內一切名貴家具吹掀得東倒西歪，劇烈聲響讓將軍忍不住撞開門，眼前一幕讓他震驚。只見蛋形黑幕正緩緩消散，羅的背影出現在其中，身下還躺著熟睡的帝和將軍的寶貝女兒。

還有那隻在羅掌中死命掙扎的黑色鳥兒。

可愛的粉紫色毛絨球——蛋糕，羅跟帝飼養的小小鳥兒。

正待在一個有魔力限制的精緻鳥籠中，用小黃嘴不停地瘋狂啄擊，欺負著籠內另一位新住戶——體內封印了惡魔．摩多斯諾的黑色的小小鳥。

這是羅在吹笛鎮，馴服的另一隻黑色小鳥，擅長唱聖歌。
每當小黑鳥情不自禁唱起聖歌時，躁動的黑影便會瞬間平靜下來，彷彿又一次被自己淨化。跟"附身在神父身上的惡魔"有異曲同工之妙。

將軍的女兒已經甦醒，現在正緊緊依偎在將軍父親的懷中，聽羅講述事件發生的經過、驅散過程，以及惡魔後續需擔憂注意的事項。將軍女兒在被惡魔佔據身體那段時間，年歲和肉體似乎被凍結，但她現在終於可以繼續成長。

羅輕撫著床上仍熟睡的黑白龍，用指頭搔了搔他下巴，能看到帝在睡夢中發出低吟抗議，這讓羅感到欣慰。

會影響帝的惡魔已失去威脅，將軍的女兒也獲得解脫，曾被剝奪心臟的孩童也逃離了危險。

帝那本聖經入手方式不易，從黑市流通到鄉間，也多虧他們在旅行途中有各種獲取情報。

接下來的任務，只剩解決封印自身光魔法的高階惡魔。
至於這片大陸上的戰爭——

「如果將軍大人希望我們支援戰事，請讓我們避開前線……」羅的聲音很輕且真誠，像怕吵醒熟睡的人兒。

他不願和帝看到太多戰爭的殘酷和痛苦、不願帝親眼目睹過多的死傷，也不願在沒保護魔法的狀態下陷於險境。且能影響戰局的方式和手段很多，除了直接投入戰鬥奉獻力量和性命，戰略的謀劃、偵查與情報蒐集，甚至幕後……往往都能對整個局勢產生更大的影響。

這些話他只能趁著帝熟睡時跟將軍交流。

「先謝謝您跟帝先生，這份救了愛女的大恩大德無以回報...這邊先跟您們致上最高的敬意。」說完將軍朝羅及躺在床昏睡未醒的的帝深摯的一鞠躬。

抱著終於恢復原樣的愛女皺起眉頭思考回覆著「——我能從您的言語中深刻地感受到您愛護帝先生的程度不亞於愛我女兒那般，不願意對方陷入一絲的險境....何況剛剛帝先生慘白昏倒在地的模樣我也親眼瞧見.....若不是小女的關係事情也不會造成您們的麻煩.....照理說我應該要答應您的任何要求已示我的誠意....但、」

「覆巢之下無完卵。」
「天生怕血的人就注定無法當醫生護士；怕高註定無法站在高處遠挑美景、每個人能做的事情有限，這一場戰役已經威脅到同盟首都愛波頓....我等等即刻也會出發前往前線，而屬於天空的你們這場戰爭或許結果如何都與你們無關，但我想說的是，如果你們願意幫忙，無論以什麼樣的形式我先為國家感謝您們。」

「——我請人備了膳，以及小小敬意不成謝禮，請兩位待會好好享用過後我會請侍者送上，那麼再次感謝兩位，再前往前線前，我想留個時間難得跟我『真正的』女兒說說話....」將軍神情流漏著不捨跟久違著欣喜之情「抱歉我先離開了，再次真心感謝兩位，未來有任何問題都可以找我，請不用任何客氣，那就不打擾兩位了。」說完將軍再次九十度鞠躬，便關門離去。

「羅....」
大概靜默了五分鐘，帝輕聲叫喚，紫眸依舊閉著，但手已經抓上羅的手臂的衣角「....你有受傷嗎？」

帝的印象停在那瞬間所有的闇魔法幾乎轉換到羅的身上，惡魔被驅魔咒語驅除時自己身上如火般燃燒，彷彿在地獄的痛苦，看著羅的站在直挺的模樣最後失去了意識

抓著衣角的手抓住了手臂，輕輕將人擁入懷中「你沒事嗎？」
他再次重複地詢問著。

「我沒事。」
儘管烈火彷彿要將他的皮膚燒至皮開肉爛，但他知道帝承受的只有比他更多，且日後不會再發生了。

「以後能制止你用那些影子手了。」羅伸手回摟帝的腰，轉入輕鬆話題逗逗他。獨佔甚至搶奪能力主權這事是羅一直藏著未說。

享受得來不易的寧靜時，籠內鳥兒又開始嘰喳吵跳，讓羅將鳥籠拿到床邊，順便介紹：「摩多斯諾。」黑色小毛球聽到喚名後，甩了甩羽毛，歪頭睜圓眼睛楚楚可憐地望著他們。

羅打開鳥籠讓小蛋糕出來，小黑鳥眼神瞬間一個銳利，小鳥腳快速移動試圖在籠門關上前逃脫，卻被蛋糕狠狠地啄回籠內。

羅將重新上鎖的鳥籠和黑鳥交給帝，這籠子可是當初小龍型態的帝住過的玫瑰籠。羅搓著蛋糕說道：「在找個專業驅魔人，讓這隻小鳥恢復自由吧。」

「摩多斯諾居然變成一隻鳥，真讓人好笑」這個讓他們困擾多時終於不懈的努力下成功驅退的惡魔「小蛋糕好厲害⋯⋯」完全被小蛋糕壓制的小黑鳥格外逗趣，帝從床上爬起，窗外的遠方升起了戰爭的濃煙，帝視線往那兒看去。

他打開窗戶任風吹拂進房間內，小蛋糕很舒服的享受著涼風。
帝轉身感受了一下自身剩餘的魔力，看向羅蹶起嘴表達著抗議，但還是走過去輕輕摟住愛人。

那個愛面子逞強默默付出細心溫柔只對自己好的男人。

他知道羅與世無爭在乎的只有自己跟拯救過的孩子們，而自己的心思除了最重要的羅之外也心繫遠方的戰上，當戰火真的延燒到愛波頓時自己或許會奮不顧身將羅藏起，而獨自應戰，但屢屢看到羅的堅持此刻讓他動搖。
他開始害怕其他無法控制的因素傷害了對方。

蹭了蹭羅的臉頰，轉了話題
「肚子餓了—— 」

戰爭已經開打。
將軍的禮物是附魔過的銀色盔甲，重量輕盈讓人驚豔。

帝並沒有聽見羅與將軍的對話，他們搭著馬車前往鷹谷，一路上看到許多捕給的馬車跟士兵正前往戰場，昨晚的似乎下了雪，馬車圖卡在一處融雪的水窪中，使他們不得不上下車查看。

就在他們下車那瞬間一股熟悉的壓迫感迎面而來——
轉過身，Ares穿著一身漆黑如黑洞般深色的盔甲，象徵帝國銳氣的獅子心黃旗高舉在他身後飛揚「又是你們。」他已收起惡魔的外表語氣冷咧壓迫感十足居高臨下的看著羅帝二人。

「小雜碎不意外地被處理掉了啊。」
鮮紅的眼眸看見闇魔法幾乎全數流動轉化到了羅的身上，他視線定在那雙琥珀眼眸，藍天飄來的烏雲正巧遮蓋的他的半臉，露出潔白無暇又詭異的彎月微笑，不語。

「獅子終將吞噬金翅雀。」黃色披風揚起銳利的弧度後與身後大軍一同浩蕩離開。

「...........——」帝臉上顯露慍色，但他已動作一手將卡在泥濘中的馬車扛了出來，重新上路。

而帝自上馬車之後就盯羅看，許久才道「他剛剛看了你十秒，我要看你十五秒⋯⋯。」突如其來的幼稚發言。

「看十五秒就夠了？」羅挑挑眉嘴上是不服輸。似乎不太滿意自己只贏過那人五秒鐘。

「他在的話，也省去我們找人的時間。」
一大批馬車車隊繼續加速行駛，羅望向車窗外快速變化的風景，在心中默默各種擬定對策。

將軍請他們支援護送一批重要補給，到即將陷入戰爭的邊境小村，若無法順利送達，等待小村莊的只有一種結局。隱藏在食物和被單補給下方的是大批軍火和裝備，羅跟帝的馬車壓在最後方，需隨時警戒避免中途被攔截攻擊才行。

「我們不需要光魔法了。」
帝單膝跪地牽起羅的雙手，真摯的紫眸望向那雙稍微睜大的如玻璃閃亮的金色眼眸「詛咒已去，我可以學習其他魔法，而不論什麼魔法都很適合你，不需要冒著危險去奪回白魔法。」

「『曲』終人散。戰爭結束之後，我們回『家』。」
帝傾身在羅唇輕輕吻上，幾乎無距離的看著那張好看臉龐，舉起手背象徵邀請的吻落下，他知道愛人與世無爭，為了自己多次冒險甚至不願自身安危，而如今帝不願看著羅再次因為自己受傷。

「回去『我們的地方』。」

番茄切片 .

「對了那之前你見到蛋糕的精靈湖呢？那邊能行嗎？」回到馬車上帝繼續詢問著詳細。

羅繼續回應不久前的話題，關於將自己浸泡在妖精泉水裡24小時，由帝來詠唱聖歌進行驅魔，讓自己恢復光魔法的方法。

「『妖精泉水為生命源頭；聖水神蹟為寬慰靈魂；而神秘之水永不枯竭。』吟遊詩人唱的是……這兩個地點。」

馬車啟程，羅坐在帝身旁打開地圖，指著他們目前位置。

他們正身處於獅牙堡邊境，不遠處是著名的​灰水灣——西側海灣。東邊陸地則為克魯森嶺，越過山脈後能抵達富饒角，接著就是巴特灣——東側海灣。

兩個海灣的共點是被濃霧籠罩，時常有船隻失蹤，無法安全航行。當然流傳著各種神祕傳說。

「選一個海灣，我們去試試運氣？」羅提議，語氣充滿冒險家的精神。

比起讓戀人恢復光魔法帝主要目的是消去詛咒以及跟羅一起度過最後的冒險。

「那就——灰水灣吧，離我們近些」手指指了指地圖「如今戰線往東，過去巴特灣需要的時間太長、太冒險⋯⋯」他解釋著用意，若時間上允許其實他倆個地方都能想帶羅去「等到了村莊交付軍火我們就出發。」他勾起微笑。

連後幾日下起了大雨。
為保軍火不被潮濕的雨水浸濕，軍隊連夜趕路，終於在三天後抵達了城鎮，帝牽著羅的手拉著對方下車，村莊蔓延戰火的氣息，人們神情憔悴又緊繃「我去租輛馬車等等回來這邊找你，你買個路上的乾糧以及先好好休息好嗎？」為愛人披上披風，帝將羅帶到香味四溢的麵包店，看起來多了點溫馨氣息，輕聲說道「幫我買你覺得好吃的——」揉了揉對方的臉頰，快步離去。

而老闆已經注意到羅的身影動手招呼「帥哥要買麵包嗎？要買要快等等就要收攤了哦？」

確認帝沒跑遠後，羅才快速掃視架上麵包品種。
「老闆，請給我賣最好的麵包，都各三份。」多購買的一份能把美味的餡料挑給帝，剩下麵包部份則是填飽自己肚子用。

買完後也沒打算多逗留，轉身就準備去跟帝會合。

回頭發現那雙紫眸早就停留在離你只有三步距離的地方眼帶笑意的盯著微睜的琥珀眸看，眼底流過一絲寵愛。

「走吧，準備好了。」
接過羅手上的麵包方便牽起羅的手，他們上了馬車後帝將方才買的冬季大衣批在羅的身上：跟馬伕交涉、添購衣服。沒說的是帝也同樣不想離開羅太久，那兩件事幾乎是在確認羅轉身進店後小跑步完成。

灰水灣。

地如奇名，薄霧瀰漫，淡淡的薄紗遮住模糊了視野，周圍的景色變得模糊不清，海風襲來，帶著海水的鹹味，深刻感受到來自雪的寒意，刺骨的寒意穿透衣物，令人不禁打了個寒顫。
帝又為羅多加了兩件衣服，現在羅身上有五層衣服抗寒，考量到舒適度，都加大的一個尺寸讓愛人穿著舒適。

隨著離城鎮越近，燈光微弱而遙遠，建筑物模糊的輪廓逐漸浮現在視野，無法看清具體的細節，手將有著暖毛的披風帽子蓋住灰色腦袋保暖，拉起手戴上了黑色手套
「到了。」

一下馬車，遠處的風浪隱約可見白雪飄揚，風浪拍打築高岸堤，少了馬車的庇護冬風呼嘯而過，襲來的寒冷的強風灌入肺部，讓兩人白皙的肌膚凍出微紅，帝嘴角輕勾著笑意欣賞這片獨特又神秘的風雪之城，戰火還沒蔓延到此。

雖入夜但不深，鎮上微弱的燈光指引著他們的腳步，這邊到處都賣著熱食，帝買了兩杯熱飲，店家上做好第一杯帝立刻拿起溫暖羅冰涼的臉頰，讓愛人兩手捧著保暖「先喝，等等我們找個旅館住宿，然後再去打聽『妖精湖』。」

「不是『妖精湖』，要找的是『神秘之水』。」用被熱飲暖過的掌心裹起帝的手，不願這雙手被寒冷侵蝕太久。或許在這偏僻之地也該添購一間小旅館，即使生意可能難以維持超過半年……羅在內心默默考慮著。

在灰水灣的日子，他們四處打聽關於妖精泉、聖水和神秘之水的情報，當地幾位經驗豐富的老闆們也不吝嗇的分享著，關於沈船、幽靈、水怪和海中生物等等的傳說，也沒忘記推銷幾瓶神秘之飲、妖精澡堂之類的當地特產，也意外取得了兩張古船的通行證。

某日，他們去拜訪一艘已被打撈上岸的古船。並在被海水侵蝕的殘破船艙內，仔細檢查地板和牆壁隙縫，終於找到跟情報相符的紅色生物。於是這整日，他倆手持玻璃瓶，對著船縫裡頭的大小章魚們默念著咒語，等待牠們吐出珍貴的黑墨。

聽聞這可是能隔絕魔法、使法力無效的神秘黑水，因此只要湊足一個浴缸的份量，浸泡在裏頭24小時，身上的詛咒便能全數消失。

……若真能如荒謬傳言這般，簡單解咒便好。

「我不想泡在這個東西裡……」雖然這黑墨跟闇魔法蠻像的，羅捏著章魚腳嘟嚷。讀懂抱怨的章魚瞇起線條眼，突然朝羅噴灑墨汁，被羅幸運閃躲後又持續攻擊。跟一旁和另隻章魚握握手、順利取材的帝氣氛截然不同。

「哈哈哈哈哈哈阿——」或許是角落的歡笑菇袍粉，讓帝突然大笑幾聲，接著開始像八爪章魚一樣黏在羅背上，又親又蹭又摸又抓。

「帝、醒醒……」羅當然不排斥被帝這樣黏抱，被那張滿是章魚黑墨的俊俏臉蛋……把自己也抹的滿臉黑。

完鬧過後，羅揹起發出可愛鼾聲的熟睡黑白龍，跟章魚告別後離開了古船，改日再戰。

回旅館的路上，羅聽見許多消息。
今日街道格外躁動，人們匆匆忙忙的交換各種情報。關於某城市被占領、首都陷入戰亂，甚至在羅和帝原本要去的另一個海灣，人們看到了象徵希望和死亡的骷髏旗幟——…

一切似乎遙遠卻又近在眼前。羅此刻只慶幸背上的人兒睡得香甜，以免他聽到消息後再次投入戰局支援。或許失去光魔法是好事，能讓帝先專注幫自己重拾魔力。明日還有另一艘沉船等待他們探索，希望那兒的章魚能幫忙累積到足夠裝滿浴缸的黑墨。

一切等恢復光魔法後，在決定接下來要做什麼吧。或許去支援首都的居民，也或許揹著背上的無尾熊，遠走高飛。

「聽說格蘭爾將軍在戰場上受了重傷—⋯⋯⋯」
遠方的戰火消息傳遍速度飛快，畢竟國家存亡危機近在咫尺，而格蘭爾將軍正是他們有過幾面之緣將軍的名字。

「戰火已經打到愛波頓了嗎——⋯⋯」
帝睡醒微啞的聲音在羅的耳畔響起，帶著疑問的聲音並發覺對方正背著自己，於是他動了動腿準備下來。

「……有甚麼打算？」羅動了下身子，將帝雙腿重新扣回手臂中，繼續揹著前行。

並繞過平時走的大街轉進小巷，走捷徑返回他們居住的旅館，避免和街上情緒激昂的群眾們接觸太多。戰爭帶來的傷亡和絕望只會激起人群瘋狂，或許在過一陣子，偷拐搶騙的事件只會更多……

顯然緊張局勢一觸即發穿傳遍了街頭巷尾，即使在他們避開人群穿梭於巷弄之間也可以聽見人們評論緊張的喧鬧，無論好的又或者是壞的。短時間內快速傳入那剛醒朦朧的腦袋，大概發生的事情帝也多少知道了八分。

「——等等，羅，看看。」
他們快步經過碼頭時，帝伸手指了指，只見初來乍到那強勁的風急浪高已經變成平靜的海面，海象平穩，甚至讓濃霧都退去了些，隱約可見一絲海的湛藍色。

失業已久轉行的漁民歡呼著修整著他們的揚帆，滿是風霜的木船，相較於廣場的混亂議論著，這裡似乎隔絕了外界紛擾，帝看向旁邊的花圃紅磚，示意羅將自己放在上面。

「謝謝你帶我回來，辛苦了很累了吧——⋯」
坐穩之後他伸手為愛人摸了摸那被冷的發紅的鼻尖，搓熱著，臉上比平常更燦爛一分的笑臉歡笑菇效果似乎尚未完全退去。

「我們與他們一起見證歷史的時刻，看看他們開心的樣子。」
「——嗯，有幾件事情還想跟你一起做。」換帝伸手將羅的腰攬在自己懷中，將人抱緊雙腿夾著，下巴撐在羅的胸膛上看著對方。

「一件是原先我們的計畫解除你身上的詛咒，繼續找章魚，等等我們去問問漁民他們肯定知道的更加清楚。」
「——一件是想讓你看看這片海。」給羅一個放心的笑容，轉頭看向那不算美麗卻讓人們振奮的大海。

「如果我們在巴特灣⋯⋯或許」見證世界歷史的轉淚點，又或者投入戰場，但帝的想法早已在經歷了這一切悄悄轉變「我會擔心你的安危⋯⋯此刻的灰水灣看起來多麼美好。」

「的確是很難有的感觸……」羅附和，然後也反駁：「擔心你安危的人是我。」他從不願帝捲入戰爭，而海灣的現狀對他們來說是利大於弊。暴風過後接著會是港口復興，他們也能飛離這塊大陸。

他任對方緊抱自己，感受那讓心情特別愉悅的可愛螃蟹腳。「回去試試看目前的章魚墨？如果一滴就能染黑整缸水的話，就是我們要的。」雖然也只是傳聞，他們已採集了快二十多隻的章魚，小小瓶瓶罐罐裝在行囊中偶爾發出清脆碰撞聲響。「之後選一艘船，跟著買船票吧……」睫毛下的琥珀眸光平靜如湖卻也閃耀著，他做出邀請。

聽到羅的反駁帝嘴角更加慢慢揚起，洋溢著發自內心的喜悅，靦腆的笑容桃紫眸如星閃爍著喜悅「好，這樣會是我們第一次一起搭船，我很期待。」

「不過都來了也打聽一下吧，感受一下他們的快樂。」
帝笑著從紅磚上下來牽著羅往岸邊的漁民打著招呼，分享他們的喜悅並笑著祝福，隨後簡單介紹他倆是經過此地的旅人親切地聊起天來，不忘詢問最重要情報。

幾輪來回接談中意外得知風暴來臨之前，一處近岸的偏僻小灣岸，那邊滿是章魚的黑色吐墨，平常就無人問津，畢竟此品種的章魚並賣不了多少錢，強風暴雨來臨後更無人經過附近。

「哇這可是得到不得了的情報呢...如果那些章魚還在的話，你就可以直接泡進去了呢！」跟親切提供資料的漁民道謝之後，帝牽著羅繼續往那處走去一邊說著。

「黑黑的羅。」帝笑了兩聲，目的地比想像中還要崎嶇難行，但濃濃熟悉的墨魚味也越來越重「如果那些章魚還在你準備好了嗎？」
至於些辛苦蒐集而來的小瓶罐，或許可以轉給也深受詛咒其害的人們，他用魔法保存途經乾淨冷涼的山泉水，用於泡完墨水洗淨身體用。

「當然準備好了。」羅不假思索的回應。

他們繼續穿越這地勢不平的區域。周遭地形有著許多形狀大小不一的平面坑洞，裡頭積了幾日來暴風雨帶來的雨水，各種形狀的小小湖泊形成一幅特殊美景。羅小心的走在帝前方開路，隨時抓穩帝確保人安全。

當終於看見不遠處的小灣岸時，他們才稍作休息。他們坐在一個形狀奇特、宛如香蕉狀、只夠容納一人泡浴的淺水池旁。

羅撈了撈裡頭的清水，接著像獲得靈感似的，將袋中的幾瓶墨水依序倒入池內，很快池水被迅速染黑，漆黑無反光色，宛如一個深邃黑洞。

當帝還在驚艷並檢查著小空瓶，思考是哪一瓶才是擁有魔力的墨汁時，羅已將帝一把抱起，將人拋進黑水池中。

墨色水花濺起。而那隻黑白龍連人帶衣的浸泡在其中。
「黑黑的帝。」羅低語，目光深情滿意欣賞著這一幕，還輕壓著對方的胸膛要人好好享受。

「你⋯⋯！」又來！
紫眸不可以置信的睜大眼——又寵又愛欺負自己。

闇魔法昇腾抓住羅的手腳一瞬間立場調換，帝跨坐在羅的腰上，羅身上的白衣瞬間濺上深邃的黑「一起髒。」帝伸手繼續撈起黑色墨水瘋狂往愛人胸膛身上灑去，但也小心不讓濺起的墨水潑灑到眼耳等脆弱地方。

看到那灰龍準備爬起，長腿馬上從想要反擊的愛人身上起身邁開腳步，笑嘻嘻的變成小龍往小彎岸飛去，跟羅維持著玩鬧的距離抵達了目的地——

宛如黑洞的深邃海水不見任何光線的反光，直接躺入就可以馬上知道他們找尋的方法究竟成效如何——但過於濃郁章魚鮮味以及那濃厚的墨水撲鼻而來，實在算不上好聞。

變回人型的帝拿起樹枝測試著深度，看起來深不見底的灣岸幸虧岸邊是個淺灘。

「——⋯⋯⋯⋯⋯」
帝這次牽起羅的手，帶著微笑的眼神不語，抱著人兒一同往身後躺去「迫不及待想要解除你身上的詛咒了⋯⋯」或許是真的過於濃縮的墨水，羅躺下去的那瞬間心頭偶爾升起的噁心感跟狂躁，瞬間平靜了下來。

帝讓羅重量全部壓在自己身上，緊緊鎖住。
「好重，我喜歡」讓我背負，我會陪伴你。

「……沒看過有人這麼喜歡被壓。」他翻身撐起手不讓重量持續壓著人，也撈了一瓢水潑到帝臉上。

趁著帝抹去臉上墨水時，羅吸了一口氣後潛下水面，腳優雅踢起幾下水，往深一些的大海方向游去。

沒想到羅居然在這黑海玩了起來，帝隨性的坐回在岸上看著那灰龍在水中當變成黑色蛟龍，期間還有不少章魚爬上或是黏到他們身上，被帝嫌棄地一手一個重新丟回海底。

「別潛太深！怕有其他危險的生物！」
帝朝羅的方向喊著，絕對的黑色吸收吞噬了所有物質跟光線，若潛水海底深處能見度為零，儘管這個區域的水質較濃，可以縮短淨化所需的時間，但所需時間依舊未知。

這片充滿魔法的黑色海域，確實有著穩定詛咒的魔力，自從羅被下咒並獲得黑魔法內心總是潛藏著一股狂亂躁動，而現在似乎回白魔法般回歸般的感到平靜，但也僅是穩定下來

——似乎缺少了某項重要元素。

「會不會再游個幾小時，我就長出黑色人魚尾巴了？」羅從黑色水面探出頭，雙手划開水，迅速游回帝的腳邊，輕鬆聊著。

「你的黑魔法還能使用嗎？」發問時羅伸手在空中比劃著，卻感受不到任何魔力跡象，他的黑魔法現在無法施展。

他們長途奔波到此已經接近黃昏，白色的月光悄悄冒出頭，羅白皙的臉上染滿墨水。
「太黑了。」真的變成黑色的蛟龍了，帝語帶寵溺。

「何止是能使用，簡直全部回到我身上了。」
帝用著剛剛裝回來的清水輕輕撫拭去愛人的臉龐，免得墨汁跑進去眼角引來任何不適，隨後溫柔地微笑變得輕狂，從黑白龍身上噴出大量黑魔法鋪天蓋地，一瞬間還以為完全天黑了，但也稍縱即逝。

「你在晚一點回來我都要魔法抓你回來了，雖然可以感受到這片海可以抑制詛咒但似乎缺了些什麼，先回去再想想辦法吧....」

帝拿出幾瓶空罐子，裝著墨水，此時月亮穿越濃霧，皎潔月光映照在深不見底的黑海上，就像化學反應一樣，海面上綻出如銀河一樣耀眼的光芒。

「這....」沒來得及欣賞耀眼海面，帝馬上抬頭望向羅，而羅此刻也感覺那熟悉溫暖舒服的白魔法從內湧動而起，從身體如泉湧而出化作光點。

一瞬間羅整個人閃閃發光，如雪的肌膚透著自然的光澤，琥珀眼眸似寶石晶瑩剔透，長睫如白羽毛，輕輕地映著那雙明亮的眸子，讓帝目不轉晴的凝視這過於夢幻如精靈或是天使般的畫面，半晌他才開口道：

「——你恢復了？」這句話帶著微顫的感動，他伸手緊緊擁抱那身軀將人撲倒一起躺倒在淺灘，白魔法如營火般美麗飄散在兩人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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