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鷹谷之戰 | with. luvk_0216

緊密且擁擠的帳篷、壟罩在上空的壓抑氣氛、士兵臉上掛著的堅毅面具……軍營內的氣氛此時更加的陰沉,從同盟各地趕來的軍隊在此編制布陣,每個人都明白這是至關重要的一戰。倘若此戰敗北,象徵著武力的鷹谷失守,同盟將再無反擊的餘地。
latest #23
獵魔人獨自一人坐至篝火的邊緣,那張與周遭士兵相比更顯滄桑的臉使得他有些格格不入,更別提那身非編制內的裝備。

在場的大多數人都曾看過他在騎士谷之役中與傭兵們同行,擔任著獨立的部隊被派遣至最骯髒、最艱困的戰區,但原先那吵鬧又粗俗的隊伍現在僅僅剩下一道單獨的身影。他們大多人都在私底下交換過傳言,卻沒有發現琥珀色的眸子同時也在注視著他們。
腰側藥水的碰撞聲、紅底白十字項鍊的聲響,與高大士兵們截然不符的女孩身影穿梭在營帳之間。紫色長裙、衣袖上鑲金的繡花、繡著烏鴉圖騰的紅絲綢斗篷,少女的行頭顯得格外豪奢與嬌貴。
沿途兵士們有的無視、有的困惑,用眼神就讀得出就這麼個小女孩怎麼會出現在住紮處的訊息。

嬌貴得令人生厭。
小不點回瞪了幾個士兵,這點正規軍看就知道是四面八方湊來的,他觀察著,他們個個皆不及鷹谷騎士那樣的傲骨。
——直到琥珀色的雙眸映入眼簾。
停下腳步的小不點皺著眉,他在滿是正規軍的單位裡做什麼?

「呦,」
呼喚著熟人,女孩的嗓音裡比起平日還要更加低沉嘶啞,像是為了回應彼方飽經風霜的面容。
「又見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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鋼質的長劍緊挨著身邊,布料畫出的脊線有著十字弓所造成的隆起,鏈甲在火光下閃爍著。就連在眾多盟軍所包圍的休息地,獵魔人好似仍然無法沒有放鬆絲毫的戒備。

一隻腳曲至胸前、另一隻腳則伸直,微曲的背脊使身後的披風垂至身側。他的手放至腿上,手心卻有些不自然地向上平放,就好像那隻手曾裝盛了什麼,或是他曾餵食了什麼已經離開的動物一般。儘管戰事已經發展了幾日,但他似乎並沒有受到什麼明顯的傷,只是些一如往常的疲憊感。

「……安提柯。」當聽到招呼聲時,男人似乎有些驚訝地挺直了身子,琥珀色的眸子中第一秒乍現的是警戒。但在看清來者後,那份防備被簡單地拋棄,剩下的是一種禮貌的微笑。像是在猶豫給與少女的稱呼一般,他短暫地沉默,隨後直接拋出了對方的名字並頷首道好。
「我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你。」
「這也是我的台詞,獵魔人先生。」
小不點拍了拍獵魔人的背,也跟著坐在篝火的一旁。
「我的生意也包括支援後勤呢,我來監督確保物資有確實收到,沒有沿路轉手時被吞走部分。」

「…不過您這次的工作也太艱苦了吧?居然要跟這群東拼西湊的雜牌兵士們待在同一群營帳裡。」
小不點傾著身子用「辛苦你了」的眼光仰頭看著獵魔人,平平都是戰力這些正牌兵士往往對雇傭兵沒什麼好臉色,話說得難聽,但禮尚往來。

更何況這次不是一群傭兵,是只有一位。
「不是工作。」側過臉看向了身旁的少女,柔和的火光給如瀑般落下的褐棕色長髮鑲上了暖黃色的邊。尤斯塔斯注視著那雙灰色的眼眸,輕輕地搖了搖頭,才又進行後續的解釋。
「沒領報酬,這算是……我的個人奉獻。」

「如果沒有做出選擇,無論結果為何都只能接受,因此我做出了選擇。」那張佈滿疤痕的臉龐上沒有任何的異樣、言談間也始終保持著輕鬆。就好似他此時並不是在講述戰爭、講述血淋淋的醜陋廝殺與可能的死亡,而是麵包與麥片粥這樣過於簡單的早餐問題。

「不過,我也已經習慣了。」像是在思考一般摸了摸下巴的鬍渣,他若有所思地說道。無論是作為傭兵還是獵魔人,抑或是選擇「尤斯塔斯」前,他都已經習慣鄙夷與厭惡。至少因為各方面的原因,他們沒有造成任何肉體上的傷害。
「畢竟這些士兵也不一定是正統的騎士,我也曾是他們中的一員,從沒期待過他們的表現。」
「即使是賭上生命……」

安提柯欲言又止,雙眼望著眼前的篝火。
能幹得了這行的,在戰場中要不是放在後頭當作破壞敵方陣型的出格存在、要不就是放在最惡劣的環境,以自己的生命換得後方正規軍的空間。儘管如此這個國家正面臨空前危機,獅蹄逐漸逼近雀鳥,這樣的危機感是足夠讓任何心有所屬的人挺身而出的。

安提柯已經見過多少位這樣高尚的戰士,說完壯烈的宣言之後一個個如飛蛾般被燃盡,屍山血海也抵不住時代的齒輪,他們最終連名字也無人知曉。
這樣的奉獻比起改變戰局更像是自我實現,在還有呼吸時預先挑了塊好看的裹屍布罷了。

安提柯無法習慣這長年的折磨。
何等的諷刺、何等的哀戚。
「我看人從不看走眼,您一定比一堆只顧領稅金的騎士高尚的多,是那些人沒眼光。」
早已查覺到兵士對獵魔人的輕蔑,頂著孱弱女孩的殼,富商仍然在為身旁的熟人打抱不平。
他拿出煙斗放了點草藥之後借了點火點著,醒腦的清涼氣味從煙斗漫出,比起菸草更像是薄荷。

「…失禮了。」
「這近二十年間閣下的台詞我聽了無數次,像您們這樣條件惡劣的傭兵卻出了堆高尚情操的人們……」

偏偏他們都活不久。
他理解這是不得不習慣的麻木,但有如詛咒時刻提醒著他的可悲處境,他永遠忽略不了身上的痛楚。

「……能習慣這種事很厲害的,我做不來。」
「過獎了。」面對少女的誇讚,獵魔人也只是笑著搖了搖頭。
「畢竟我們這種人,命也不值幾點錢,活到這個年紀都是憑藉著運氣,我原先的弟兄們幾乎沒一個人認為自己可以活過三十的。」

老實說,就連他自己也說不清以前傭兵團的同僚是為何而戰。他們可能是為了單純的享受廝殺,可能是為了混一口飯,也可能是像他一樣,拿著幸運得來的時間嘗試讓弱者擁有更多的選擇。

畢竟,他們都曾經是弱者。若不是那份運氣,他們沒有一個人能從底層爬出。

「而既然我是特別幸運的那個,那我必須還點什麼,我想你也懂這種感覺。」
這就像是交易、像是約定,一個世界運行的正常邏輯,拿了就必須償還。儘管他不確定眼前的商人究竟是為何決定付出自己所得的財富,但對方想必也是在試圖償還什麼,無論出自什麼樣的理由。

「……說到還,上次你幫我的還沒回報你。」尤斯塔斯這麼想著,卻也突然想到了什麼般抬起頭。他看著少女的臉龐,那張帶著疤痕的臉上難得地多了一分躊躇。
「你就當作……我有一些使用魔法的手段,我或許能看看你的那個詛咒。」
小不點轉頭看著獵魔人,微弱的火光反射在披風上的寶石和同樣顏色的眼眸中。
有借就有還,有收入就有支出,雙邊的交互往來是世間運作的基礎,被對方說中讓他先是詫異、隨後感受到久未曾感受到的理解跟平靜。

「是啊,我懂。」他吸了一口煙斗,簡短回道。

他們是一樣的,當人一幸運活得比預料中久、得到的比預料中多,付出就從善行變成道德驅使下的義務,哪怕是付出時間、財富甚至生命。
「您原來聽說過啊。」
「對,若是沒有詛咒我現在可能跟您差不了多少,您現在本應該正在跟一位中年男人說話。」

童稚外表說出的話語可信度通常都會被打對折,但獵奇的是這樣的矛盾反成為了招牌,像是被困在馬戲團囚籠的異類一樣,反成為了他聞名的象徵。
困在少女軀體的成人,聽來有多聳動就多聳動,這就是大家認識的小不點安提柯

「坦白說,我不知道我受到的詛咒到底是哪種的,不過獵魔人先生想試試看的話……」
「就麻煩您了,把我從小不點安提柯解放出來。」

少女跟獵魔人的雙目對視,對接下來可能的任何指示洗耳恭聽。
「……我會盡我所能。」

獵魔人慎重地低下頭,佈滿老繭與傷疤的手輕輕牽起那少女般的手,彷彿一個吻手禮般謹慎地握著。躺在他右手的希爾散漫地伸了個懶腰,只有他能看見仙族輕盈地飛起,漫不經心地在兩人身邊飛了一圈,閃爍的鱗粉形成了一個模糊的防護,原先營地中央那吵雜的人聲變得模糊,彷彿他們已經跳入深洋之中,一切都被厚厚的水層所隔絕。

最終,希爾落在他的肩邊,小小的手貼在男人脖頸跳動的脈搏上。魔力被慢慢地引導、探入那具少女的軀體,滲入血液與肌肉之間。無論是詛咒還是祝福,那終究是一種深深印烙入靈魂與軀殼中的魔法,他們必須找到不屬於這具身軀的外來物。
但下一秒,某種激烈、陳舊且充滿純粹惡意的存在尖叫反擊,彷彿被逼到困境的野獸一般嘶吼、咆嘯並抓撓著掙扎。那不是屬於森林、那不是屬於自然,不是某個仙靈一時興起的玩笑,而是某種飽含著毒液與憎恨的有意為之。

尤斯塔斯彷彿被燙傷一般收回了手,疼痛讓他摀住了腦門,就連希爾也畏縮了,發出了抱怨一般的悶悶低語。
安提柯睜大著眼,才剛被獵魔人輕牽住手,頃刻間對方卻像是被觸電一樣痛得整個人縮起來,那反應是毫無魔法底子的人也看得出的痛楚。

「……!」
「這樣就夠了,我很感激,別勉強自己。」

少女撫著男人的背——即使毫無幫助——,放在一旁的煙斗也被放倒,被點燃的草藥也全撒到地上。
過去常被說自己身上的詛咒極其兇惡,但安提柯總是只能從魔法使們痛苦的神情中看出來,這次也一樣。

「要喝點什麼的話我這只有隨身的蜂蜜酒,如果您需要的話。」
待獵魔人看起來稍稍好點,少女重拾煙斗,將固定在腰間的皮製水壺放在兩人之間。
「幸運多多少少都會有點代價,我的就是這個。」他苦笑道。
當鬆開手的瞬間,魔力組成的水流被截斷,痛楚也隨之慢慢消散。那是一個試探,也是一個警告,彷彿下一秒詛咒便會打破他的思緒。希爾的狀況明顯好上許多,畢竟尤斯塔斯則做為媒介首當其衝承擔了大多數的攻擊。他的表情中只有明顯的不滿,而非痛苦,但卻也無可奈何,畢竟他們才是侵門踏戶的人。

斟酌了許久,獵魔人最終無法說出任何一句話語。他不知道自己該說出甚麼,他應該給予安慰?應該解釋這個詛咒有多麼惡毒?或是對於自己失敗的嘗試找到別的替補品——無論是什麼樣的話語,都無法去填補眼前人的挫折,去解釋對方在這份詛咒下所遭遇的一切。

他以一種全新的方式注視著眼前的少女——不,那是一個與他相似的男人。儘管有著不同的出生、不同的生活,但卻同樣因幸運而活了比自己預料的更久,並且同樣嘗試向這個世界以自己的方式償還這份幸運的男人。
⁤⛨⁤|里優維嘉
1 years ago @Edit 1 years ago
上次見到的那個人,他應該沒再找您麻煩吧?
要是這次戰役之後你我都在我再委託您做點差事吧,這樣就不用被摳門的傢伙那樣對待了。」
當作是償還獵魔人為自己看看詛咒的恩情。

「這麼說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小不點安提柯,頭尾全是坊間流傳的名號,那都不是我的本名。」
少女…不對,被困在少女軀體的男人再度抬起稚嫩的手。

「我的名字叫阿提庫斯,」

黑鴉對男人伸出象徵友誼的前爪,

阿提庫斯.克爾溫紐斯。」
「人們稱我為尤斯塔斯。」他伸出手,緊緊握住那本應屬於成年男人的手。

「我沒有姓氏,但我親自選擇了這個名字來代表我,作為一個發誓。」

「我很榮幸能認識你,阿提庫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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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人總字數:2005
我真的哭喊、尖叫、扭曲爬行
在這個軍營格格不入的兩人突然找到了同伴……我真的好愛這種場面,謝謝里優中來報名限交,我真的沒有意識到他們兩個付出的原因這麼相像
我要說我整場要寫小不點都超猶豫我到底要寫什麼代詞,感覺寫少女也不對寫男人也不對,還有對小不點的詛咒描寫發想是來自睡美人(……
也謝謝尤斯中!!幫忙看詛咒也太好,這種在意想不到的地方遇到知己的感覺也好棒......
能讓小不點真名解放跟說出「把我從小不點安提柯解放出來」好開心,在這個時候才終於能脫下所有被安上去的稱號坦誠相見

然後在寫代詞的時候腦袋也會頓一下XDD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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