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學妹借走了髮箍 ，澄希待在原地等待，只是瀏海一直往下掉，過長的髮實在有些擾人。

從隨身包包中翻找一會，澄希拿出了一個同樣是黑色，只是寬度較借給學妹的那個來的細一點。

撥了撥頭髮，將髮箍戴回頭上，澄希還擺了一個像是過度嬌縱的富二代才會擺出的撥髮姿勢，似乎妄想著此刻自己周遭有許多閃光與花，儼然是少女漫畫男主角。

毒辣的烈陽正高掛，陣陣熱浪和周圍的喧囂，運動會正迎來最高潮。

或許是吵雜的聲音、或許是青春的熱情，關和燐覺得自己暈呼呼的決定先回辦公室歇息再回來。

只需一秒......不對，可能再多一些？關和燐或許可以再早些時間離開，而不是對著紙張大眼瞪小眼。

「老師要不要也來玩？」
旁邊悠悠傳來細小的聲音，穿著運動服裝的學生拿著一個小箱子朝自己前進。

上面寫著「借物賽跑」四個大字，正是現在進行的活動。

「不、不了，我就先不參加了。」

深知自己體力的極限，關和燐只想隨意帶過，只見學生輕輕搖晃了幾下箱子，雪白的肌膚抽出一張小紙片。

「關老師要借的是......髮箍喔。」

學生帶著甜美的笑容並把紙片放進關和燐的手心，到旁邊休息的想法宣告失敗。
「今天是不是不宜出門？」

只在原地站了差不多一分鐘，少年就默默地移動腳步，一步一步的往後退，緩慢的想退到有陰影的地方等待。

在往後退的過程中，一個抱著借物賽跑的紙箱的學生從身旁小跑而過，總覺得剛剛自己好像有聽到髮箍兩個字。

關和燐正看著紙片發難。

「髮箍......女孩子......額頭......」
艱難的拼湊，只能得出簡單且刻板的印象。

環顧四周，露出額頭的女孩子似乎是少數，且大家無不是在額頭或頭髮上綁著隊伍顏色的絲帶。

豆大的汗珠從臉邊滑落，身體再也無法繼續支撐自己，關和燐只得拖著緩慢的步伐走進樹蔭下。

「髮......箍......」
關和燐只覺得眼前一下黑一下......

往後退的過程中，少年並沒有回頭看，而想當然地，他背後也沒長眼睛，因此若是撞到人也完全不意外，只不過這一路上，看著少年奇怪的舉動而默默讓開的人並未讓少年有撞到人的機會⋯⋯除了樹蔭底下一位沒有注意到少年的白髮老師。

「碰！」

「哇啊啊啊啊啊！」

背後碰撞到了人，即使動作緩慢、力氣也不大，但澄希感覺到身後那人直接撲倒在地的動靜，嚇得趕緊回頭查看。

「關老師？你還好嗎？」

「嗚、」
還未來得及喊出聲，碰！的一個聲響，關和燐完美的與地面做了個親密接觸。

一秒、兩秒、三秒，在確認周圍沒有任何人被自己波及，關和燐艱難的起身，疼痛的想法圍繞在腦海中，或許該給自己譜個命運交響曲才對。

後面傳來朦朧的聲音，斷斷續續，中間好像還參雜自己的名字。

「我想、我應該沒事。」
摀著疼痛的地方，關和燐想看清楚是誰還有些困難。

——看起來完全不像沒事。

澄希上前扶著關老師站起，語氣中帶著些許懊惱。

「老師⋯⋯抱歉⋯⋯」

要是自己正常走路就好了，沒事幹嘛倒退走啊？一分鐘前的我！

開始在內心罵起方才的自己，澄希稍微放手讓關老師自己站立，便開始四處張望，現在是運動會期間，校方應該有設置護理站之類的⋯⋯啊。

「老師！你需要我扶你去護理站嗎？就在那邊，很近的！」

澄希手指著不遠處的紅色帳篷。

「不......我真的沒事，老伴，你要相信我。」
熱浪再加上剛才的衝擊，關和燐開始胡言亂語。

「就在這裡就好......肩膀......再借我一下。」
對方將自己給扶起，四肢乏力，關和燐把逐漸癱軟的身軀全依靠在對方的身上。
體質的關係沒出太多的汗，冰涼的身體逐漸因為對方的體溫升溫。

老伴？？？

澄希滿臉困惑，卻只能扶著老師無力的身軀在樹蔭底下休息。

oO「難道，老師早就結婚了？可是老師看起來這麼年輕⋯⋯」

無法理解關老師的話語，澄希也只能乖乖的站著，望著眼前熱鬧的操場。

不對，他不會出現在這裡。

樹蔭與微風吹散關和燐的不適，思緒和腦袋重新搭上線，才發現自己似乎把什麼給說溜嘴。

迷濛的雙眼終於看清自己究竟是搭在誰的背上，關和燐想退開，軟綿綿的雙手使不上力，只是輕輕的打在對方的身上。

「是林澄希同學啊，你好。」

一陣反胃猶然而生。
沒有立刻就把胃袋裡的東西全部交出去，早上什麼都沒吃自然也交代不出什麼。

「老師好。」

澄希被軟綿綿的拳頭拍打，根本不痛不癢，只是在看見對方差點吐出來的樣子時緊張了一下。

嗚哇⋯⋯老師的老伴是誰啊，真希望他快點出現把老師帶走。

「那個、關老師？需要幫你聯絡誰來帶你離開嗎？」

「不用的，ㄏ......咳咳、我的家人不住這裡，遠水是救不了近火的。」
差點又說遛嘴，關和燐清清喉嚨，還是假裝看了手機寥寥無幾的聯絡人，如果這件事讓爺爺知道可能會很複雜。

「剛剛真的很謝謝你，林澄希同學。」
身體的不適感已經好了一大半，關和燐想起剛剛的種種。

稍微比自己再高了一點，跟那個人一樣呢。

「對了。」
關和燐本該不是會在這裡的人，突然想起自己在尋找什麼，想著或許學生有自己強大的社群可以幫忙，成不成功關和燐也不抱著太大的希望。

「我能請問林澄希同學，你知不知道，在場有哪位女同學或是老師有帶髮箍的嗎？」

髮箍？難不成⋯⋯

想到剛剛才從自己這邊拿走一個髮箍的紅髮少女，澄希伸手上頭，直接將比方才給學妹還細的髮箍拿在手上，額前頭髮又落了幾根下來。

「老師也是要參加借物賽跑？但我不會輕易借的哦！」

關老師總不可能跟自己撒嬌吧！

「老師，你拿一個有趣的故事跟我交換吧！」

八卦八卦！我要聽八卦！

澄希的眼散發著這樣的訊息。

「呵呵，我原本是沒有要參加的，只不過......」
關和燐微微的笑了笑，裡面參雜了點無奈，原先準備要離開了，卻被學生給攔住。

那位學生甜美的笑容揮之不去。

「欸～真的不能嗎？剛剛都已經......」
深知情勒攻勢起不了任何作用，關和燐還是嘗試開口，聽聞學生給了別的方案，關和燐的微笑又大了些。

「有趣的故事？呵呵，你可別太期待。」
「該怎麼說呢，之前到某個地方參加演奏會的時候......」

那個約很臨時，演奏會開始前5小時接到熟悉的學弟來電，內容講得有些含糊，主要是他在路上發生了點事沒辦法趕上演奏會，想麻煩我去救火。

附帶檔案的信件很快傳來，我對於這份樂譜倒是很有印象，學弟畢業時所創作的曲子，有點惆悵，有點窒息。

沒有問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沒頭沒腦的就答應下來，我想我那個時候應該很有閒情逸致，畢竟剛畢業（代課老師工作並不頻繁）。

隨後我就抓著樂器箱到了指定的地點，沒有開車這件事或許是當時最好的決定，在去的路程上已經有些耽誤，前面再排著一輛輛的車，就算再幸運也沒辦法趕上采排。

采排時的樣子，相當沉悶，幾乎快要無法呼吸，但儘管這樣，所有人還是平穩的演奏著，似乎沒有人對於這個空間的樣子感到不適。
學弟是發生很嚴重的大事嗎？當時我這樣想著。

很快襲來的正式表演，讓我把所有的事情全拋在腦後。

演奏開始時，座位並沒有全部坐滿，至少二樓的雅座都是空的，只有少數不屬於這裡的「貴客」。

演奏會最後算是平安落幕吧？彼此之前合作並沒有出現重大漏洞，真要說二樓的「貴客」也聽不出什麼所以然。

或許是壓力釋放過後，大家的話匣子都打開了，討論著要去哪裡慶功，當然我也不例外。
打破這份熱絡的是來自爺爺的電話，像是知道了什麼，他吩咐我今日必須早點回家，後頭還有些雜訊聲，那肯定是自家王爺搞的鬼，正想說吃完「早點」再回家，在進電梯後我打消了這個念頭。

一夥人走進電梯，還未達到滿員，電梯就頻頻傳來聲響，而我則是在角落看著不屬於這世界的東西混了進來。
不說、不看、不碰，我並不想給他們添上任何麻煩。

原以為事情就這樣結束了，詭異的電梯在每個奇數樓層都停上一會兒。

23、21、19、17、15......最後卡在5樓，沒有任何預兆和緣由，靠近按鈕的人也沒有按下關閉扭，大家似乎都在等一個人。

一個人進來了，穿著相當漂亮的禮服，前面擠著一些人導致我無法看清楚。
電梯一下子變得正常，再也沒有停下來而是朝著地下樓層前進，前面提了我並沒有選擇開車，也不打算加入慶功宴，到了一樓時我甚至央求大家讓我出去。
事與願違我找不到縫隙和空位鑽出去，一切只能等大家到了地下室。

門開了又關總共三次，就算是脾氣再好也稍微有些生氣，我帶著抱怨的語氣問著大家是否離開。
這時前頭穿著禮服的人轉了過來，那個正式找我求救的學弟，但早已七孔流血，脖子還有些歪斜，雪白的禮服逐漸被血色給染紅，這時大家也回頭了，無一不是看著我。

這就是爺爺叫我早點回家的原因嗎？
周圍的所有人無一不是七孔流血，就是四肢歪斜，甚至還有折半的部分。

眼看無法再僵持下去，我開口和學弟近乎套，結果是無意義的，對方根本聽不下，像是想多拖個人下水，對方直衝上來惡狠狠的掐住我的脖子，嘴巴還邊掛著「為什麼是我？」之類的話語。

最後我失去意識。

「嘛......故事到這邊打住，後面就是送醫然後看到大肆的新聞報導什麼的。」
關和燐又笑了笑，好似那從來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經歷過這件事之後，脖子的傷疤只得跟著自己一輩子，即使用了很多方式也無法消除。

「這樣......能把髮箍借給我了嗎？」

出乎意外的鬼故事。

本以為是音樂界的小小內幕，卻越聽越不對，那個總是停在奇數樓層的電梯彷彿鬼故事定番一般，直到那時澄希才意識到自己正在聽的到底是什麼。

被血色染紅的禮服、歪斜的四肢以及說著「為什麼是我？」的話語，一股寒意自背後襲來，澄希幾乎是在感受到恐懼的瞬間就轉頭望去，但想當然的，他的背後什麼都沒有。

轉回頭，澄希本來還想開口詢問有關那個故事的細節，卻在見到關老師脖上的疤痕後，將問題吞回了肚內。

「呃⋯⋯嗯，借你吧。」

澄希將髮箍遞給了關老師。

「林澄希同學，你還好嗎？」
狡猾的大人還是那樣的微笑，接下對方手上的髮箍，關和燐將手撫上對方的頭，就像爺爺曾經安慰自己一樣。

「我想林澄希同學一定沒事的，另外謝謝你的髮箍。」
誠摯的向對方道謝後，關和燐帶著指定物品向工作人員確認。

再回來的時候關和燐手中多了一個小信封及一杯還稍稍冒著熱氣的洋甘菊茶。
「我們家是做宮廟的，平常爺爺也會要我帶著平安符，多的這一個給你吧，當作是賠罪。」
啊啊王爺那個戀童癖應該也不會拒絕這樣的一個孩子才對。
「剛剛去要了杯洋甘菊茶，熱熱的應該比較可以平撫你的心情。」

「真希望大家都能平平安安的長大呢......」
關和燐喃喃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