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芙妮常在天未明便起。踩下床,貴族小姐的閨房裡總有軟墊,即便赤腳而行也盡是柔軟;而夜半時分的空氣奪去她喉間的濕潤,她想喝點水,卻下意識地往窗邊走去。
模糊的星宿將房外的一片青綠點綴而起,她望向風徐的窸窣,瞥見了人影。
男人過長的碎髮紮成馬尾,薄熹之下,那些濃黑的髮絲隨男人的動作散落得一跳一跳地。達芙妮將上身倚在窗台,單手托著臉龐,肩聳著,眼神裡彷彿有一池月色。她看男人細緻地挑過雜枝,聞男人哼起歌謠——她沒聽過的歌謠——詞義遠遠地聽,果不其然充斥著低俗的文句。達芙妮笑彎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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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出聲喊住男人,即使傭僕應是對主人家行禮招呼,即使傭僕應是該滿足主人家的一切所求⋯⋯她真想要他,也不願擁有他。男人就像是奧普倫西亞給她設下的最大誘惑,一旦貴族女兒以權勢向那傭僕強取,那這份純然的情意便會枯裂歸土、不復存在。
年幼孩子,奴隸青年,某季春天,蔚藍與麻雀。
貴族倫巴迪是個大家族,達芙妮則是隻在春意盎然裡誕生的小小雀鳥,清新甜美卻僅是清新甜美。她是羨煞眾人:傲人的家世家產、秀麗的姣好面容,舉手投足也是得體講理;她是流言蜚語:女兒身的影薄、幾乎為零的發言權,以及遺傳自異鄉人母親的那雙淺色眸眼。
達芙妮年紀尚幼的時候,曾在陰影裡奔著、掙扎著,獨自一人——直到那雙賦予她暖意的碧空給麻雀置上了枝頭,在春日的午後朝她伸出手。
時日流轉,眼下晨光也衝破雲霧,灑在那人的神色之中。
「今天天氣真好啊,大小姐。」
看,他又找到自己了。達芙妮咯咯笑出聲,然後應了一聲「嗯」,她說:「早安呀,安布羅。」她永恆的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