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及胸的頭髮被她勾到耳後,個性古怪的半精靈不那麼喜歡長髮,總嫌長髮礙事,但也沒時間找人替自己剪去,只好就維持著這樣自己修也能修的好看的長度。
「會管用嗎⋯⋯。」
女性在看板上寫了幾個「菜色調查」的字樣,她想試試這些自己喜歡的料理在客人們的心理是否有點水準,若是評價不錯的話便納入菜單,說不準就能解決那一直困擾在自己心頭的納悶。
看著青澀可愛的少女撐著頭,等待著客人來訪,這習慣或許再過了百年後也不會改掉吧。
奧爾迦並不常遠行,但母親外出時從未忘記帶上他。黑髮青年對富饒角的印象是空氣中的香味。食材或煎或烤,在鍋裡翻滾,宛如魔法,成為此處獨特景象。
酒館,或說餐館,在富饒角絕對不缺。
廚師們不斷推陳出新,總是能嘗到些平時想像不到的有趣餐點;所以當那面「菜色調查」的看板落入眼簾,他亦毫不猶豫踏入。
「您好,您們在做菜色調查嗎?」
黑髮青年一身輕便斗篷,以旅人裝扮踏入,面容看上去沒有什麼特色,像是路邊一把抓,十個有九個可能都帶上一點他的輪廓。
輕聲細語,友善提問。
又或許是一個普通的旅行者吧,但普通的人才好,她正需要那些普通的心得。
但更嚴格來說,並不是「你們」。
她只有一個人,沒有父親的照顧、又獨自離開母親的陪伴,縱使偶爾母親會來看看她,還是不能改變她只有一個人的事實。
「幾道料理,想看看大家的評價。」
女性簡單點點頭,隨後遞出張粗糙的紙張,上頭寫了些許菜色,從簡單的小麥粥、燉水果,到烤麻雀、鱸魚派等等都有列在上頭,當然也不乏紅酒、白蘭地等等的酒類飲品。
「但想要吃些在原先菜單裡的料理當然也是可以的。」女性簡單介紹,也晃了晃自己手裡的啤酒,意指這也是對方能夠選的餐點。
「那、可以上三道您推薦想要提供試吃的餐點,跟三杯推薦的酒?」奧爾迦拉開椅子,選擇在吧台前入座。
離會合時間還久,他可以慢慢享用餐點。
墨藍環視酒館擺設,整齊乾淨,沒有酒客潑灑遺留的髒污,看得出來備受老闆娘照顧。
「那自然沒問題。」
女性點了點頭,料理不光是她的職業,也是她漫長生命中的消遣娛樂,能夠端上自個兒喜歡的料理給客人享用,她自然是高興的。
半精靈應著對方的需求一一端上了三道料理,一是簡單伴著迷迭香烤過的鵪鶉,焦脆的表皮還滋滋作響,油脂的香氣很快便瀰漫在整個酒館裡頭。
緊接著是第二道的菜肉濃湯,只有清湯寡水的湯沒有飽足感又空虛,女性為此在蔬菜湯的基礎上加入了肉類燉煮,質感濃厚的湯品她個人很是喜歡。
最後一道是紅酒燉蘋果,在紅酒中加入糖和檸檬燉煮過後的蘋果已經被染上了葡萄色,她曾經聽過有人建議水果不當直接食用,簡單燉煮過後的蘋果冒著熱氣,甜膩的口味讓人嚐過後似乎便會使心情變好,這或許就是料理的魔法吧。
至於她推薦的三杯酒,雖然說是要試試新菜色,但她還是忍不住先給對方滿上了一杯啤酒,那是她心目中的第一名。
至於另外一杯帶著淡淡花香的蜂蜜酒,甜蜜的口感似乎能讓人忘了酒精的存在,與最後那幾乎能說是完全相反的威士忌形成碩大的反差,沒有加水調和的辛辣口味你仿佛都不用入口,只是輕輕從鼻尖順過便能感受那酒精的刺激。
「可以幫我把重要的建議寫下來。」
女性在滿桌的餐點邊遞上了紙和筆,雖說是請求,但語氣卻略為沒有給對方拒絕的權利。
「好不好吃都可以說,別緊張。」
女性淺淺微笑,為了追求最公平公正的回答。
湯品、主食與甜點,三道料理剛好一套,奧爾迦淺嚐一口菜肉濃湯,肉類油脂添加的濃郁口感很讓人驚艷,黑髮青年默默點頭。
雖然母親都說他是木舌,不過好吃的確就是好吃。
主食是烤鵪鶉,但烤鵪鶉過於常見,若要當作新菜色,他認為少了點特色,可廚師手藝不錯,多汁且皮脆;他配著啤酒吃完,最後轉向紅酒燉蘋果。
酒精已於燉煮中揮發,暗紅色澤浸染果肉,咬下一口,雖然偏甜,但檸檬微酸又中和了甜膩,不至於膩口。
奧爾迦滿意地微微瞇起眼。
至於酒,他打算慢慢地喝。
重新又品一口啤酒,麥香充斥,不過比不上蜂蜜酒的層次口感。威士忌與前兩者相反的辛辣,入口雖順,但許是木桶稍有差錯,反而不夠香醇。
他執起筆,邊品嚐湯與甜點,邊寫下建議。
•烤鵪鶉太常見,少了特色。
•威士忌的來源似乎不太好,可以找別的品質保證的釀酒廠。
•蜂蜜酒的花香具有層次,推薦✓✓✓
•啤酒一般,麥香夠味,但本季的麥似乎品質不穩
•紅酒燉蘋果甜而不膩,推薦✓✓✓
•菜肉濃湯具有飽足感,可以搭配麵包✓
黑髮青年沒有馬上遞出紙,舔舔唇瓣殘留的啤酒酒液,他看向女性。
「您打算往什麼方向著手改善菜單?」
一邊等待對方享用,瑪喬莉只是給自己斟了杯啤酒,安安靜靜地等待意見書寫好,直到對方開口才打破那只有餐具敲擊聲的寧靜。
「嗯⋯⋯也說不上是改善吧,不過是⋯⋯舊的菜單做的久了?」
女性把髮絲勾到耳後,尖長的耳朵表明了精靈的身分,她做這舊菜單已經百多年,說不膩都是騙人的。
「噢,你寫的很多呢。」
她還沒來得及細看,只是餘光一撇,密密麻麻的字跡看著很是認真,這讓她很是感動。
這算多嗎?
他不是美食家,無法分辨更為細膩的口味差異,單純就理性面分析罷了。
「那、做些喜歡的直接當作新菜色?廚師是您嗎?」從方才起便沒有看見其他店員,廚房聲響聽起來似乎只有一人,奧爾迦試探道。
這種事情對她來說很無聊,她可能也不會想寫幾個字,見對方似乎很認真書寫,她反而有些意外。
「我喜歡的如果賣不好反而困擾,所以才找人試吃看看。」女性簡單比了比面前的餐盤,她雖然自由自在,但是可不會做虧錢生意,做自己喜歡吃的東西機會多得是,沒必要就這樣納入菜單裡。
「嗯?對,這間店只有我。」
她不喜歡聘請員工,一是請的員工大多是人類,那她好不容易熟悉起來的人,說不準過沒多久就因為身體衰老而不做了,光想像她就不喜歡這種生離死別,也不想體會過。
至於二不過就是她習慣自己一個人生活了。
「對了,這餐不用付錢。」
她簡單開口提醒對方,畢竟是她有求於人,自然不會再多收些錢的,她不是這麼不厚道的半精靈。
「⋯⋯你一個人來這裡旅行嗎?」
分析客人的身份,外地的旅行者們或許會喜歡當地的特色、或許會想要嚐到家鄉的味道,這些都是影響酒館內提供料理的方向的重要關鍵,不習慣與人搭訕的她還是緊張地順了順髮尾後開了口。
「不,我晚點得和家人會合。」
奧爾迦搖頭,盯著菜單沉思幾許,又默默喝上幾口啤酒,「那季節菜色如何?定期換著口味會比一成不變有趣,也能當作宣傳手段?」
同樣幾道菜做了上百年的確無聊,雖然他不曉得眼前精靈究竟幾歲。
「還有謝謝您的請客。我叫奧爾迦,您呢?」
家人啊⋯⋯。
她已經有些時日沒有見到母親了,還沒有到要去探訪母親的時候,也沒有收到母親寄給自己的訪問行程預告,看來今年也不一定會來嗎?
「噢——,你可真是有生意頭腦。」
瑪喬莉先是瞪大眼睛,像是非常滿意這個提案似的又恢復神情,帶著笑意地點了點頭。
「瑪喬莉。」
女性簡單回應自己的名字,同時也伸手在對方寫的意見單的一角寫下對方的名字,她的記憶不好,為了避免忘記某些重要的事兒,她得先寫下來。
「沒意外的話我都在這。」
她也沒有別的地方能去,假如真的不在的話大致是去迷霧森林了吧,半精靈簡單補充,像是告訴對方要來訪的話歡迎到來,她都會在這裡接待他的。
「只是看過有些店家這麼做,覺得挺新鮮的。」以當季食材入菜,有趣、好玩,而且在規律中帶點隨機性。
「瑪喬莉小姐。」青年複述一遍,確認沒有發音錯誤。
精靈的話,就算過好久好久以後,這間酒館還是會在吧?
下次來訪會多快,他可自己說不準。
「如果我還有路經的話,會來嚐嚐您的新菜色。您還有些什麼是想改的嗎?」
「嗯。」
對方簡單的複誦,女性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發音沒有錯誤,但即便有錯誤她也不會在意,她可是在外用過假名的人。
「想改的⋯⋯,酒的品質、屋內的裝潢、可能還有我沒想到的?」
瑪喬莉像是抓住機會一般地把話兒滔滔不絕地告訴對方,她平常不太有機會能和客人聊天,即便是有她也不想。
但今天可是有正當理由,她是為了她的酒館,多說點話自然是沒有問題的吧,反正對方或許再也不會經過這裡,她內心的標準就是這樣偏頗於自身的利益,即便是自己內心的標準也是。
「奧爾迦,你覺得呢?」
半精靈隨意撐著下巴,墨綠的眸子饒有興致地看著對方。
聽起來不就是全部了嗎?
奧爾迦緩慢眨眼、點頭,「如果是我,不怕麻煩的話,跟著季節稍微改變佈置是不錯。不過我個人有點懶惰,所以這方面倒喜歡維持原狀。」
「但酒……酒的品質很看氣候與釀造手腕,好的釀酒師即便原料不如預期,還是能做出風味,或許您可以慢慢遴選?」
他對經營不算真正懂,只能從顧客角度提供想法。
精靈聽著對方敘述,手裡簡單紀錄下奧爾迦的想法,她半個生命都在森林裡度過,關於酒館的知識都是父母交給她的,獨自摸索了上百年,能有人給自己說點建議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她也很懶,所以裝潢應該除了自己的房間也不會多做些什麼,她想搬張沙發上樓,雖然樓上已經有床了,但並不影響她想要。
至於酒⋯⋯看來還得多出去看看。
「我知道了——。」
她點點頭,儘管心中飽含謝意,但她並不會就這樣說出口,只是甜笑著向對方點點頭。
「屆時有什麼新的菜色會再告訴⋯⋯,啊,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寄信給你。」她說出口時下意識認為對方就住在富饒角這兒,直到意識過來才又補上一句。
書信往來是她在人類社會中生活學到的東西,不僅方便,她也很喜歡,尤其是那些人類的文字,可以方便她記錄下許多不想忘記的事物。
但我暫時沒有固定、啊。
沙里葉說過他們能養鷹,以魔力豢養的特殊鷹種能追蹤氣息,雖然與信鴿用法類似,不過會到處移動的時候,鷹聰明多了。
「好啊,到時我先寄信過來吧。您只要把信交給信使,牠就找得到我。」
他還沒養自己的鷹,說不定這是個好機會。
「我很期待,有空我會再來品嚐的。蘋果很好吃。」
瑪喬莉點了點頭,聰明的信使想必能好好交付她的信件,對方都答應自己這麼唐突的邀請了,她也沒有什麼好拒絕的理由。
「當然,希望不會對你來說太遙遠。」
女性不曉得對方從哪來、要去哪,只知道對方不是富饒角當地的居民,或許在附近,也可能在極北方的地方。
但那都無所謂,真的來了她會愉快的接待,倘若沒來她也覺得合情合理,沒有人應該佇足在一間小小的酒館、沒有人應該被限制住自己的腳步,相逢的每個人不過都是萍水相逢,倘若花費太多心思是會影響自己的⋯⋯,這是母親在父親的葬禮結束後和她說的,或許是自身的經驗,也或許是母親過多的擔心吧。
「旅途平安。」
「謝謝招待。」
奧爾迦喝完最後一口酒,朝瑪喬莉點點頭。
即便之後母親沒有再度遠行,他也能自己來吧。
對待女性要敬重……
黑髮青年離去前又補問一句:「瑪喬莉小姐也喜歡酒嗎?」
「嗯?那是自然。」
女性晃了晃手裡的酒杯,金黃色的酒液隨之晃動,她當然是喜歡了,畢竟也不會有人對自己不喜歡的事物這麼上心對吧?
「煩悶的事都會一掃而空的。」
她瞇起眼笑,然後又是一口啤酒下肚,她喜歡嘴裡的麥香氣息,有時會有些獨特的苦澀,但她並不討厭。
「那我知道了。」奧爾迦點點頭。
如果有喝到不錯的酒,再一併寄來。
「希望您生意興隆。」
黑髮旅人輕掩上門,離開。
Orga_2超級感謝奧中陪我跑過去線⋯⋯
兩個小可愛終於認識ㄌ 1505年真的是有夠早的時間點,瑪喬莉都還沒剪現在這個髮型⋯!
日常感超級溫馨⋯⋯非常喜歡⋯⋯
謝謝瑪喬莉中接受邀約,說一直要認識要認識,結企到現在終於想到方法讓他們真的認識了
以後奧爾迦就有可以寄信關心的筆友了(結果戰爭開打還是沒能去到富饒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