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nato1223:
磯石荒漠中也總有綠意盎然的淨土。

距離強盗的偷襲過了幾天，商隊一行人抵達下個驛站，補給還能稍稍緩解疲憊的身軀。據說這個地方的居民十分重視清潔和沐浴，因此清潔的建設也十分發達。

雖然路上遇到的當地居民似乎對他們有所警惕，但還是有一些友善的人。循著香皂商家的推薦，阿米爾帶著湊來到可以兌換到手中票券的地方。

「湊有到浴場沐浴的經驗嗎？這還是我的第一次呢，真興奮。」

「柴堡人沒有這樣的習慣，這也是我的頭一次。」多虧了碰巧聽見當地婦女談話才得知居民十分重視身體的洗淨，一方面入境隨俗，一方面也趁機洗去身心的疲憊，雖然要在眾目之下裸身有些不習慣，但能在旅途中好好的洗過澡已算是幸運十足。

寺院人員收了陶牌便爽快的放行，被指引至浴池內部的二人能發現此處確實聚集不少當地居民。湊進入分劃性別的更衣區後，往旁邊看了一眼男人，莞爾一笑。

「沒想到這麼快就有坦誠相見的機會。」說完，開始退去身上的布料。

「旅程中也沒有讓人淨身的機會嘛，總算可以泡水了。」不以為意的說著便在旁邊脫起衣服，勻稱健碩的身材還留著前些天的戰績，數個當地居民看到也默默挪開了腳步，為兩人騰出更多空間。阿米爾將毛巾繫好腰間，轉身撫過男子後頸，拿起一縷長髮。

「頭髮散著泡浴不方便，我來幫你綁頭髮吧。」

「鍛鍊得很好呢。」

仔細的將上衣及下身服飾折疊放置好，不時窺望男人結實的身材，也不怕被人發現，絲毫不遮掩視線。

「真是貼心。」整理好圍在跨肩的布料，背對阿米爾並鬆下自己原本束起的頭髮，將髮繩交給對方，「那就拜託了。」

阿米爾接過髮繩並含在嘴邊，手指就像梳齒一樣穿過男人的髮絲梳至髮尾，雖然薩爾托的髮絲本來也不粗，但摸起來卻比想像中細軟，讓他想起街邊撫摸的貓咪。

將橘棕的頭髮綁起麻花並盤成一團，繫好頭髮。
「這樣湊也有跟我同樣的髮型了。」指了指自己耳旁垂下的麻花辮。
「平日都有保養髮絲的習慣嗎？髮質真好。」

「作為商人又怎麼能蓬頭垢面呢？」掌心輕放在後腦確認被紮起的髮型，接著伸手觸碰阿米爾指向的髮辮，拉近距離瞧得仔細，「你自己綁的？手很巧啊。」

他們隨後來到對途人來說無比珍惜的熱水池，蒸汽替視線蒙上一層難以捉摸的薄紗，溫柔覆蓋柔軟細緻的肌膚。湊小心翼翼的以腳尖試水溫，抽離身上毛巾後，走入浴池感受其溫暖。

「⋯⋯身上的細沙總算有洗去的一天了。」

「嗯。因為總是會碰到打鬥場合，頭髮不綁著會很不便。」

他跟隨男性的腳步來到熱氣蒸騰的池水前，從沒見過熱泉的少年剎那間以為那是一口清湯(廚子熬出來的那種)，而他們就像是即將被煮熟食材，不過在湊的叫喚下他也剝下腰間的浴巾，緩緩的下水試探著水溫。

「本來以為自己並不怎麼習慣汗流浹背的感覺，沒想到……還挺舒服的。」適應了水溫的阿米爾如此說著，視線也自然的落向對面的湊身上，點點水滴懸掛在泛紅的肌膚，就像掛著朝露的花瓣讓人移不開目光。

「阿拉拔斯沒有沐浴或泡熱泉的習慣嗎？」觀察著對方的反應，並從話語中猜想，輕捧起一水，從透明液體觀眼著白皙的掌心，裝作沒有以眼角餘光瞅向阿米爾精實的身材與略深的膚色，胸前腹前的肌理尤其顯眼。

「怎麼了？我身上有什麼嗎？」察覺對方視線的含義，明知故問，還往胸前潑上些許熱水，光線透過其反射著，湊飽含笑意的瞇起雙眼。

「比起沒有泡浴更像是……個人習慣吧。」居住海上的阿米爾實際不清楚人均阿拉拔斯平日怎麼洗澡，不過海盗卻是不怎麼清洗身體的，四面環海的矛盾。

「沒，只是覺得褪去衣服的湊也很好看而已。」他毫無避諱的說著，目光依舊熾熱的看著。男人掌心的溫水在胸膛間形成水柱，然後像溪水的開叉分流回到池裡。

「怎麼，我就不能看嗎？」

對上薩爾托意味深長的目光，他也同樣笑著，讓蒸騰的熱氣加深兩人之間曖昧的氛圍。

「我沒別的意思。」水氣讓視野模糊，熱蒸汽讓腦袋放空，湊的手掌就此停留在雙臂，交叉的動作不經意拖起男人目光所及之處。

「只是如此露骨，我怕我會認為你意圖不軌。」雖然口吻滿懷擔憂，商人卻前傾身子拉近他們的距離，絲毫沒有懼怕之意，同時瞇著眼像在觀察鎖定已久的目標。

「你有什麼要澄清的？」半開玩笑地說著。

聞言的阿米爾瞇起狹長的金瞳。看來男性並沒打算將更衣區的事拿出來討論，而湊佯稱對方意圖不軌卻執意往人靠近的行徑，也著實令他難以理解男性的內心所想，他斷定眼前的人要麼有初生之犢不畏虎的勇氣，要麼就是與他同樣的一丘之駱。

「那麼，往危險走近是你的興趣？」

他笑容不變凝視著被反問的對象，逆著光源的身影有一瞬間讓人誤認為需要警惕的存在，手指摸上男性的臉頰，順著分明的輪廓線滑落。

「……開個玩笑。為表誠意，讓我替你清理鬍鬚吧。」

「你是危險嗎？」感覺到臉部的觸感也沒有抗拒，湊輕輕抬起下顎反而像種允許，默認對方聊表誠意的行為，「究竟是怎麼樣的人會多次向剛認識的對象警告自己的危險性⋯⋯我實在很好奇，阿米爾先生。」

水珠從男性抬起的手掌低落，一滴、二滴，在浴池製造出微乎其微的聲響，他們之間的氣氛凝結，好似連其聲音都能完全捕捉。

「小心點，我怕痛。」閉上了眼睛。

「看到夜襲那晚我的反應，以及身為阿拉拔斯卻不習慣沙漠氣候這件事，你或許多少感到不正常吧。」

興許他覺得湊不會說出去，阿米爾就像聊起家常小事般談起為了生存而隱瞞的身份，緩緩動起手中的鬍刀，清理冒頭的鬚根。

「我是海寇，更是因殺人行劫被官兵關注的罪犯，那天應付強盗的來襲對我來說就像呼吸般自然，在死亡的邊緣上生活也成了一種習慣。」

「不過我想說的並非這麼簡單。正因早已為最差的結果做好覺悟，背後支撐的執念強得能使我們不擇一切的手段達到目的，更不會輕易鬆手。」

「即使這會傷害到身邊的人。」

男人的戛然而止令剃刀貼上肌膚感覺更為真實，而此刻刀片與動脈僅有半秒的距離，不過很快又繼續本來的動作。

「……聽到這裡你會害怕接近我嗎？湊。」

隱藏在開朗下的聲音似乎在動搖。

「我有猜想過，你可能是落魄貴族、逃跑士兵或其他亡命之徒。」感覺到刀片停留於致命之處，湊幾乎停止了呼吸，心跳卻不爭氣的加速著，一切的生理反應都在懼怕著危機，而後卻又像沒事的移去。

他張開眼睛，訝異又好奇於眼前男人此時的表情。

「早就預測過這不是趟安穩前往東方丹的路線，我幾乎是抱著傷殘的決心前來，家裡的一切也全交代好了。」他想讓話題繼續，於是伸手握住阿米爾的腕處，施力制止。

「老實說，對我而言你只是剛認識的人，若真的又害我的意圖，頂多強行切割這份淺緣罷了。當然那一晚你早就有下手的機會，趁著盜匪來襲解決掉我，刀鎗無眼，誰也不會懷疑你。」

「我會害怕，但我又更好奇你為什麼早早向我坦白。」

「因為預料到旅程中我們將是相互扶持的關係，所以便早點把事情說清，用真實的樣貌面對你。」

「見識到湊向我展示的決心，我也不願意對信任的人有所保留。」

瞭解到恩人一如既往並不排斥他的為人，阿米爾的神情柔和了幾份，笑容也是欣慰的。他輕拍握上手握的手，示意工作已經完成。

「⋯⋯如果我因此害怕而遠離你，不就本末倒置了嗎？」聽見海盜的提醒才放空握住的手，他施加的力道沒有大到足以在淺麥色肌膚留下痕跡，剛才那段話卻或許能永久留存，「還以為會被你利用呢，可是那晚你卻挺身保護我，即使你說應付他們很容易。」

「若你說的信任不是欺瞞攏絡之詞，實在太過單純了、阿米爾。」以為海寇是蠻不講理的族群，然而眼前的男人全然化解了既定印象。湊搖了搖頭表示不理解，就他看來自己並不是什麼顯赫身分或者特殊對象吧。

「需要想得那麼複雜嗎？對我來說只要對方表示真誠，我也願意給予相當的尊重。」他偏了偏頭，也許海盗遇上背叛便是見血的下場比商人之間的鉤心鬥角來得更直接，而導致兩人思想上的分歧，但在他看來，相異的人找到共處的方式並非是件壞事。

「怎麼說……雖然我也只是做了應該做的事，不過你的話聽起來怪令人害羞的。」坐回原來的位置，如釋重負的人後知後覺的咀嚼起對方的文字，倚靠著池邊看向男性。

「我只是慣於往利益角度思考。」他垂下頭，商人的壞習慣在買賣之外派不上用場，反而成為絆腳石嗎？湊總會率先將事情往最壞的方向預測，接著處處觀察動靜，在人際關係上說不定反倒傷人。

「雖然我還是無法完全跟你交心，但至少我相信你今天向我說的。」

接著他再度抬起頭，凝望阿米爾的雙眸，聞見話語後終於露出笑容。

「我也沒說什麼令人害臊的話吧，誰叫我們現在身於浴池、坦誠相見呢。」

「我倒覺得你在浴池之外也挺主動。」

眼睛微瞇的看向男子，說不清話語滲了幾分認真幾分調侃，不過很快又移開了目光。

「這裡的人重視沐浴，那麼香皂應該也不錯喔，該嘗試一下。」來訪的沿途聽到洗衣婦女議論部份沒做淨禮的來訪者，而且也能聞到他們身上都帶著芬芳，這也讓他好奇香皂潛在的商機。

「聽起來你很喜歡我的主動喔！」沒有這麼說。

「這裡的浴池也有相關服務，能趁此機會體驗看看。」拿著供應的兩種香皂在鼻尖嗅聞，隨即也遞給埃米爾，「據說是橄欖油與月桂果油製成，確實有一種令人心曠神怡的味道。」

「剛才是你幫忙剃鬍，這下該我了。」輕拍阿米爾的背部示意對方轉過身方便自己行動，「順道幫你搓背吧。」

「嗯，挺喜歡的。」他並沒有否認，笑了笑轉身背對男人，打趣說著，「能像這樣放鬆著身體被服侍的感覺真好啊。」

他閉上眼睛任由男人在他的背上搓成泡沫，淡淡的植物香氣怡人又令人放鬆，像是洗走身上的污垢一般輕易的去除旅行的疲憊。

「唔……都舒服的快要睡著了。」

「這麼舒服？」湊只是將香皂起的泡沫塗抹在阿米爾背部，並順著肌理上下搓揉，毫無技巧可言，也許是材料本身帶著放鬆精神的功效，也難怪深受此地居民歡迎。

「沒什麼機會與人一起沐浴，還是我第一次幫人搓澡呢。」手臂關節、肩頰骨、腰處，在熟悉對方身體構造後以拇指為重點打轉，見對方反應不錯也安了心，手開始蠢蠢欲動的往側腰處逗弄。

「後背能被裁縫師像處理布匹那樣的溫柔對待是我的榮幸。」他放鬆全身，感受掌心的柔軟以及大拇指的按壓揉捏，而長年繃緊的肌肉終於得以舒展。

癢

「你要清潔前面嗎？」感覺到搔癢的阿米爾睜開了眼睛，也目睹從腰邊兩側冒出的手。

「前面？」本來只在側邊徘徊的手似乎更躍躍欲試了，雖然放慢了撫摸的速度，範圍卻從側腰擴及側胸。

「海盜都會幫彼此清潔前面嗎？」為了不讓他人聽聞秘密，男人壓低身子貼近，話語也變得輕盈，卻像種蠱惑的蛇語。

「正常不會，不過你正在替我擦身。」雖不瞭解男子為什麼突然細語，不過阿米爾還是捉上對他胸脯蠢蠢欲動的手，轉身以正面示人，沒有鬆開對方的手也似乎在默許著男子繼續擦拭的行為，「就想這樣會不會更方便你。」

「......被你這樣盯著只會更害臊吧。」沒有料到男人突然轉身的行徑，湊繼續刷洗著香皂，不過觸摸範圍收斂許多，僅僅在阿米爾的肩臂搓揉。

「好啦，泡太久會暈頭，我想也差不多了。」以淨水替人洗去殘餘泡沫，宛若驅離的口吻讓人很難想像方才疑似意圖不軌的人是怎麼回事。

「湊會對反過來直視你的目光感到害羞嗎？」被沖洗乾淨的人歪了歪頭，似乎沒有料到距離下眼神帶來的壓迫感，不過聯想到此時想要離開池水的言辭，倒覺得對方的動作比之前來得利落迅速。

「是啊，難道你不會嗎？」如此答覆的人卻一點也沒有害羞的樣子，出了浴池後拿起毛巾包覆下身遮擋，坐在池邊與阿米爾對談。

「你呢？要在這裡繼續泡的話，我可是要先走了。」

「被你看見倒也不會覺得害羞。」阿米爾坦率的笑著，也許是天生的率性，或者覺得湊也曾替他包紮，他並不抗拒男子的觸碰，還有著想跟對方親近的想法。

「我也泡得差不多了。」搖了搖頭，似乎不想被男子落下，他起身拿回毛巾包裹身體，「差不多到晚飯時間了，等等去看看附近有什麼好吃的吧。」

他倒是體會了一把海寇與常人不同的距離感，向來掌握關係主導權的湊自認理虧便不再提起浴池裡越過界限的觸摸，可也沒有特意與阿米爾保持距離。

「聽說商團補給有羊肉串與麵餅，搭在一起吃想必很美味。」漫不經心的聊著晚飯菜色，剛泡過澡的身體感到意外的放鬆，這樣的快意之後可能不會再有吧。

更衣後他們步出公共浴池，湊下意識抬起頭遠望夜空星點，周圍是與故鄉不同的景色，卻意外不覺陌生且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