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身邊有很多人因為apply住院醫師在受苦受難,我也收到了一些關心。所以向大家報告一下情況。我的內招沒上,這件事情可以有很多原因,但它總歸來說也揭示了一項事實: 我在能力跟心態上都還沒準備好當一名住院醫師。八年來勉強自己做不想做的事,把精神操到極限,用「先完成某階段性」來說服自己,而逃避正視自己的未來,終於被反噬。
我後續的決定是什麼呢?我決定今年休息了,關機。這當然是所有選擇中最不負責任的一項,但是衡量我目前的身心狀況來說,再去投遞其他醫院/其他科,結果大概也不會太好,甚至有可能成為一雙隱形的手,把我推進27歲俱樂部。休息吧,我的身心都在尖叫,真的沒有力氣了。
關於27歲俱樂部這件事,我並不完全是在開玩笑。掙扎了很久,才決定認真而且誠實地分享這件事,希望可以讓有類似情況的朋友們知道,自己並不孤單。
我從青春期就常常半認真半玩笑地說,到了27歲我就要去天堂見偶像了。網路上有很多人寫過關於「27歲俱樂部」這個現象的分析,這一道人生的坎,似乎真實存在。(當然跟我的偶像相比,我在27歲之前對世界也沒有什麼貢獻,把自己硬塞進這個收案人口,可說是自以為是。)
大概從去年十二月開始,我感覺到自己的精神狀態明顯在逐漸下滑。至於為何是那個時間點,就不得而知了。在這之前,我還算是可以跟自己的負面情緒和平共處。悲觀、敏感、對於犯錯或受到批評超常地在意,由於這些特質,我從小情緒的baseline似乎就比人家低,為了因應,我一直都努力去找讓自己開心的事、轉移注意力的事。有很多人跟我說過,覺得我嗜好廣泛,好像什麼都懂一點,其實這都是生存的手段,為了使情緒提高到一個讓我可以正常運作的水平,我「必須」關注這麼多事。
以前,在孤獨以及憂鬱濃度適當的時候,它們甚至能給我帶來一些好處。我能寫出質量很不錯的文章,療癒自己、也收到好評。對於音樂、書籍和電影,我吸收的速度很快,而且能做出有意思的評論。適當的多愁善感對創作力有益處,前提是「適當的」。然而從去年十二月開始,我漸漸地連這些豐富我生活的事物也無法碰觸,它們帶給我的情緒波動,超過我能承受的程度。
我變得十分厭惡醫院(也不是說之前有喜歡過啦),幾乎到了恐懼的程度。每天早上起床,都像是整個人被抽乾,重新死亡了一次,程度超過一般人該有的,對上班的抗拒。在查房的時候我經常無來由地想哭、想在走廊上大叫老娘不幹了、焦慮到手腳發麻,更別提值班,我是完全睡不著的。
去向醫生求助,也許是見我社會功能還算正常、還能侃侃而談、沒有自殘自傷行為(這是有原因的,後面再談),我得到的是得安緒和少量的alprazolam。靠著在上班前、或是上班之間的空檔回到值班室,吞了藥再上,我算是撐過了intern時期,幾個重要的考試,儘管準備期間崩潰過數次,也幸運通過了。
然而,從準備二階國考那個月開始,月經就這樣人間蒸發了,等了幾個月,還是遲遲沒有再訪的跡象。成為PGY之後,工作能力的不足及不適應讓我更加焦慮,缺乏動力及專注力/情緒下降也使這樣的情形變糟糕,形成惡性循環。在這期間我開始調經治療,然而服用避孕藥帶給身體極大的不適,噁心、腹脹、對於原本就不穩定的情緒火上加油;有些人服用到最後幾天就會逐漸適應,我卻沒那麼幸運。
曾經那麼愛吃美食的我,變得每天只為了生存而扒兩口飯,想要趕快回到床上閉起眼睛,才能稍微感到安心。因為這樣再次求醫,才正式開始服用SSRI,做憂鬱症的治療。(其實在這之前就很想要跟醫生說了,我的功能很好不代表我真的很好!我的功能好是因為我這麼多年已經習慣在糟糕的mood下工作了,就像有人血糖600還可以趴趴走一樣。不過我明白醫生也有自己的評估跟考量,我便一直靠著前面提到的藥物撐著,也盡可能不服用超過每天應服的劑量,直到最近)心理諮商也做了兩個月左右,有沒有明顯的幫助,坦白說我不敢講,但還是考慮逼自己再繼續試試看。
我的醫師說話很實在,他對於我休息的決定不置可否,因為根據他的經驗,很多人這樣休息過後還是得不到結論。他建議我在治療幾個月以後再考慮一次,到時候也許還能趕得上某些招募,即使勇猛地決定不做醫生了,也是腦袋清楚之後下的決定。
我不曉得自己需要多久的時間才會好起來,到時候會做出什麼樣的決定,也不得而知。甚至下個月就要結束社區長假,回到繁忙的醫院生活,是否會讓我的情形更加惡化,也使人不安。但是每天看著為了這樣的我努力打起精神的母親,我想現在還不能夠放棄。
之所以分享了這麼多,是希望有類似情形的朋友看了能夠感覺自己不孤單。也不要像我一樣,覺得自己「不夠嚴重」而只是不夠抗壓,因此自我厭惡、甚至耽誤了治療跟求助。
再說一次,我做的決定是很不負責任的,我暫時跳過了試卷上一整個大題,但也許卷子上還有其他題目是我可以做的。如果能藉此,先回憶起那個至少能寫能聽的自己,那就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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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晶晶,雖然我不常留言但一直有在關注你的噗,這次留言希望不要見怪。
只是想說,願意正視自己的狀況並做出決定,本身就是一件很勇敢的事情,要對抗的不只是社會普遍奮鬥觀還有自己的心魔。
其實我覺得晶晶的心態很成熟。也祝您能盡快調養好身體。
想和一直努力著的晶晶說聲辛苦了
活著好難 存在的本身就很可貴QQ
謝謝你真誠的分享這些 這麼困難的事情
希望你可以安好
你已經勇敢太多了,你做了選擇,也願意說出來
就是給自己充電時間,27歲要做其他選擇都不會太遲的
遞給菸給你,先好好休息吧,你其實甚麼也沒有做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