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不只是杞人的偏執

憂天的囈語

天就要黑了

人們急著回到明亮的室內

但總有人

得習慣黑暗

只是，快樂是朝暮間

雪白老去的青絲

是夏日過後

衰敗的落葉

空寂的大地

昨日來了又走

我可以描述遠方山脈

或海岸無人的寧靜

可以在早晨醒來

漫步到公園

看夏日的薑花

盛開，菩提樹

油亮青綠的葉片

在風中生長

我想我可以談論

某些單純的快樂

如小孩們的笑容或者

戀人們相識的那一天

你問我為什麼

總是寫些悲傷的句子

我想解釋

卻為之語塞

蟲卵在潮濕高溫的土裡

孵化，或者夭滅

蟬聲紛擾，然後歸於寂靜

我們終將在遠方站立

仔細地收藏著自己的祕密

並投落些許的光與陰影

提示來者，生活的意志與艱難

從此安靜完整，專注於存在

如同，晴光下七月早晨

一列高大蓊鬱的黑板樹

只是他們都在不遠處等待

面容安詳如撕下的日曆

連同一只行李，裝載一生的祕密

偶而，在終昏的街口

與我們驀然相覷

此後每日，我們朝他們走近一些

曾經轉身而去的，再次回頭

曾經於過去錯過的

將在未來重逢

努力擦拭記憶中的掌紋

說服自己，轉身離開並非遺忘

而是不再牽掛此生

顛倒迷亂的夢想

關於死亡我們知道得太少

或者太多？我們以耳語低聲談論

而死亡撐著一把黑色的傘

陽光下穿梭如常

我們徒然以完美的儀節告別

無畏地承接十方巨大的

空無，猛烈濃郁的綠意反射

萬千婆娑光點，卻隱隱

埋伏了逡巡的暗影

訴說一些已然委棄的可能

如此便揭露了生存的哀愁──

蟲噬，病變的斑痕，甚或就是枯敗

失去了汁液，全部的愛，然後

自梢杪處怦然墜下，爭辯著有情

無情，落地，成為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