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內心最恨拖稿,這是道德與自律的雙重崩壞,「勿以惡小而不為」,可是手不對心,還是經常地拖了。不是輕慢承諾,只是一邊左思右想都不對,一邊又非常奇怪地總必須一路被壓力堵塞心口,積壓,躊躇,打圈圈,過不去,絞手帕,不斷自我厭棄。
寫稿時我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專心地不專心」,看上去,我走進走出,吃水果,喝掉一整紙盒一公升的牛奶,批評電視新聞,玩遊戲,挪來一堆書在手上沒心腸地翻,左左右右做一百件瑣事,就跟平常我又看電視又玩手機又使用電腦的過動病狀一模一樣;但此時千萬別跟我說話,別理我衣服穿反了,別問我要不要吃飯⋯⋯
這不是等待靈感,我不相信靈感,只是入魂總要先離魂。寫作如降靈,如牽亡,把精神帶到最幽黯處,剔出血髓,冥河擺渡,好像哪吒割肉碎骨才有機會蓮花還身。
稿子是這樣拖成的